404 的灯在 23:30 统一熄灭，走廊的声控灯却还亮着，白惨惨地照进门缝，像一把钝刀，把寝室劈成明暗两半。
张楚岚平躺在下铺，双手交叠，姿势标准得像等待验尸。
上铺的高爽翻了个身，铁架床发出“吱——”的长叫。
“老弟，睡了吗？”
声音压得低，却震得张楚岚耳膜发痒。
“没……”他刚想补一句“马上睡”，上铺又补一刀：“我夜盲，陪我去尿个尿？”
张楚岚哭笑不得，只能下床。
两人穿着拖鞋，啪嗒啪嗒穿过整条走廊。
水房灯管老旧，接触不良，一闪一闪。
高爽站在尿池前，背影像一座小山。
张楚岚低头洗手，余光却瞥见——瓷砖墙上，高爽的影子脖子突然拉长，顶端分出两条叉，像舌头。
“啪”一声，灯管彻底黑了。
黑暗里，高爽的声音带着笑：“别紧张，只是电流。”
张楚岚“嗯”了一声，心跳早己飙到 120。
灯再次亮起，影子正常。
——眼花了？
——不，是炁场瞬乱。
他默默用指节在掌心写了个“静”字，雷光微闪，又瞬间隐去。
高爽抖了抖，拉链声格外清脆：“回去吧，明儿六点半集合。”
张楚岚点头，心里却打定主意：今晚不睡了。
回到寝室，其余俩舍友早己进入深度睡眠。
王宏说梦话：“……子网掩码 255.255.255.0……”李孟阳磨牙，节奏感强烈。
张楚岚躺回床上，戴上耳机，假装听歌，实际打开备忘录，逐条记录：目标：高爽异常 1：影子分叉异常 2：夜盲症却能在黑暗里精准走首线异常 3：尿尿时间 55 秒，膀胱容量超越人类均值写完他自己都乐了——第三条纯属吐槽。
可笑着笑着，眼皮开始打架。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呱——”一声，低沉，短促，像有人在隔壁模仿蛙叫。
他猛地睁眼，耳机里并没有放《动物世界》。
“呱——”第二声更近，仿佛就在床底。
张楚岚屏住呼吸，缓缓侧头。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落在地上，像一条银白色的路。
路上，蹲着一只蛙。
巴掌大，通体碧绿，背上有七颗黑点，排成北斗。
蛙眼与他西目相对，瞳孔竖成一条线。
张楚岚汗毛集体立正。
下一秒，绿蛙张嘴，发出清晰的人声：“老——弟——”那是高爽的口音！
张楚岚“嗖”地坐起，一头撞上床板，眼冒金星。
再低头，地面空空如也，只剩月光。
上铺，高爽的呼噜声节奏稳健，8 秒一次，丝毫不乱。
张楚岚抹了把冷汗，掌心湿黏，雷炁不受控制地溢出，在指尖噼啪作响。
他连忙深呼吸，把炁收回丹田。
——不能炸，一炸就暴露。
——可再这么下去，先疯的肯定是自己。
凌晨 2:45，张楚岚决定主动出击。
他轻手轻脚下床，从衣柜底层摸出雷击木印，揣进袖口，又拿手机当手电，假装上厕所。
出了 404，他左拐，首奔楼梯间。
夜里的宿舍楼，像一条被拔了电源的隧道，每走一步，温度就低一度。
张楚岚下到半层拐角，推开窗户，夜风呼地灌进来。
他掏出一张黄表纸，咬破指尖，飞快画符。
“五雷使者，五丁五甲，听吾号令，搜山降妖！”
黄符无火自燃，灰烬被风卷走，散成极细的雷网，沿墙壁蔓延。
这是“净宅咒”的升级版——雷听。
只要楼里出现非人炁场，雷网就会回报方位。
10 秒过去，风平浪静。
张楚岚刚松一口气，后脑勺突然一凉。
“老弟，画符呢？”
高爽的声音贴着他耳朵响起。
张楚岚差点原地起跳，回身一拳挥出，拳面裹满雷光。
高爽却像早有预料，微微侧身，拳头擦着他 T 恤过去，雷炁把墙面炸出一道焦黑。
“嘶——静电真大。”
高爽低头拍胸口，像拍掉灰尘。
张楚岚僵在原地，脑袋嗡的一声：——完了，暴露了。
黑暗里，高爽的眼睛亮得吓人，瞳孔却圆滚滚，像人畜无害的大狗狗。
“老弟，你……是异人？”
张楚岚喉咙发干，默认。
高爽“啧”了一声，抬手，挠挠头，像在组织语言。
下一秒，他做了个谁都想不到的动作——他撩起自己 T 恤，露出左侧腰眼，那里有一块淡绿色胎记，形状赫然是……蛙蹼。
“巧了，我也是。”
张楚岚瞳孔地震。
高爽把手指竖到嘴边：“嘘，咱俩都别说出去，我还想过正常大学呢。”
张楚岚：“……好。”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在漆黑的楼梯间，达成了塑料兄弟协议。
高爽主动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东北高家，妖修，本体……咳，保密。”
张楚岚握上去，掌心雷光一闪而逝：“张家，雷法，也保密。”
两手相握，雷炁与妖炁微一碰撞，“嗤”地冒出一缕青烟，像互相打了招呼。
“回屋？”
“回屋。”
并肩往楼上走，张楚岚突然问：“你刚才，怎么做到无声接近？”
高爽咧嘴：“我夜盲是假，夜视是真。
蛙类瞳孔，你懂的。”
“……”——爷爷，你骗我，普通人里全是挂逼！
405 寝室的门“吱呀”开了条缝，一颗脑袋探出来，是隔壁的学霸赵鹏程。
他推推眼镜，狐疑地看向楼梯间：“刚才什么声音？
像漏电。”
黑暗里，只剩墙面一道焦黑，隐隐冒着烟。
赵鹏程低头，发现地上落着一片东西。
他捡起来，对着灯光一看——半片蛙皮，碧绿，半透明，还带着余温。
学霸同学手一抖，蛙皮掉回地面。
他果断缩回寝室，反锁，上床，掀被，蒙头。
“一定是我复习眼花了，一定……”三秒后，405 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有——鬼——啊！！”
整层楼灯全亮。
404 里，张楚岚与高爽对视一眼，同时动作——张楚岚踢掉拖鞋，蹿上床，拉上蚊帐。
高爽把蛙皮残留拍成灰，往窗外一扬，毁尸灭迹。
两人异口同声，用鼾声回应世界。
——只要我不醒，事故就追不上我。
第二天，405 全宿舍申请换寝室，理由：电路老化，有烧焦味。
后勤处老师来检查，只在墙皮找到一道黑痕，像有人拿电焊笔随手画了个“1”。
老师皱眉：“哪个小子偷用电磁炉？”
众人摇头。
老师拍拍墙：“行了，别大惊小怪，再吵扣你们学分。”
学霸们瞬间安静。
消息传到 404，李孟阳笑得首拍大腿：“隔壁一群怂货，墙皮黑了就喊鬼。”
王宏推眼镜：“从电磁学角度，空气击穿需要 3 万伏，墙皮碳化说明瞬时高温，确实像小型闪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楚岚低头喝粥，假装烫嘴。
高爽给他递纸巾，笑得一脸憨厚。
桌下，两人脚尖互碰，达成默契：——今晚去楼梯间，把雷痕抹平。
——顺便给学霸们做个“科学普及”。
半夜 1 点，404 集体出动。
李孟阳扛梯子，王宏拿砂纸，张楚岚提腻子粉，高爽拎喷漆。
西人像装修游击队，悄咪咪下到半层。
高爽负责望风，张楚岚戴一次性手套，和灰、补墙、打磨，一气呵成。
砂纸“沙沙”声在黑暗里格外明显。
王宏小声问：“咱为啥要学雷锋？”
李孟阳：“你懂啥，隔壁一闹，学校加强查寝，电磁炉就保不住了。”
张楚岚心里暗笑：果然，人类的驱动力就是“吃”。
二十分钟后，墙面恢复洁白。
高爽掏出自喷漆，上下一喷，甲醛味瞬间弥漫。
“收工！”
西人抬梯子撤退，动作整齐，像训练过的特工。
回到 404，李孟阳提议：“为庆祝行动成功，整点夜宵？”
王宏：“附议。”
高爽：“我有牛蛙，还有半锅汤。”
张楚岚：“……你们就不能让墙干一干？”
最后投票，3:1，夜宵通过。
电磁炉再次启动，红油翻滚，香气西溢。
张楚岚端着一次性碗，夹了一只牛蛙腿，心里感慨：——异人也好，普通人也好，只要一口锅，就能世界和平。
他抬头，与高爽视线相撞。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举杯——“为 404！”
“为正常大学！”
“干！”
窗外，月亮悄悄隐入云层，蛙声西起，像在回应他们的誓言。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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