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在挡风玻璃上，噼啪作响，瞬间模糊了前方的视线。
王志打开了雨刮器，机械的摆动声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极了他此刻杂乱的心跳。
他跟着宋雪乘坐的出租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跟踪自己的妻子。
内心的道德感在不断谴责着他，但那股想要探寻真相的强烈欲望，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前行。
宋雪的车在一栋高档写字楼前停下。
王志将车停在马路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那道熟悉的、撑着透明雨伞的窈窕身影快步走进大楼。
她确实来了公司。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但随想到她下午还要见“客户”，心情又紧张起来。
王志回到诊所处理了几个病人后，己近中午，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了饭后，又到了妻子公司附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雨势渐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王志坐在车里，感觉自己像一个潜伏的猎手，又像一个可悲的窥视者。
他翻看着手机里那些旧照片，照片上的宋雪笑靥如花，眼神清澈，依偎在他身边，满满的依赖和爱意。
那样的她，真的会背叛他们的婚姻吗？
会不会真的是自己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妄想？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我怀疑淹没时，写字楼门口出现了宋雪的身影。
她身边没有同事，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似乎在等车。
王志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无声地滑到楼前，车牌号尾数是三个8，透着不言而喻的奢华。
车窗降下，驾驶座上一个男人的侧脸一闪而过，戴着墨镜，看不真切。
宋雪几乎没有犹豫，拉开副驾驶的门，弯腰坐了进去。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己坐过无数次。
奔驰车迅速汇入车流。
王志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猛踩油门，跟了上去。
那辆奔驰，那陌生的男人！
这就是她下午要见的“客户”？
愤怒和屈辱如同岩浆，在他血管里奔涌。
他死死盯着前方那辆黑色的轿车，眼睛因为一瞬不瞬而变得酸涩。
奔驰车没有开往任何商业区或常见的餐厅聚集地，而是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林荫道，最终停在了一家门面低调、装修却极为雅致的私房菜馆前。
这种地方，显然不是普通同事或业务伙伴会来的午餐地点。
王志将车停在远处的一个拐角，看着宋雪和那个男人先后下车。
男人这时摘下了墨镜，王志看清了他的脸——大约三十七八岁年纪，穿着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身材保持得很好，气质沉稳，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从容。
他对着宋雪笑了笑，态度熟稔而亲近，甚至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扶了一下宋雪的后腰，引导她走向餐馆门口。
那个动作，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王志的眼睛。
是张昊天！
宋雪公司的副总经理，她的顶头上司！
王志在公司年会上见过他一次，当时就感觉这个男人看宋雪的眼神，带着一种超越上司对下属的欣赏，甚至还有些猥琐和贪婪。。原来……所谓的“客户”，就是他？
王志坐在车里，浑身冰冷。
他看着那对身影消失在餐馆古色古香的门后，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在雨中的小丑。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里面温馨雅致的包间，他们相对而坐，谈笑风生……或许，不止是谈笑风生？
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发出短促而刺耳的一声鸣叫，在寂静的雨巷里格外突兀。
引来路边行人诧异的目光。
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发动车子，逃离了那个地方。
他无法再待下去，多待一秒，他都怕自己会失控地冲进去。
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城市里兜圈子。
雨水再次变大，模糊了整个世界，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回家？
那个充满了宋雪气息，此刻却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门诊？
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为病人诊治。
最终，他将车开到了江边。
暴雨中的江面波涛汹涌，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滚滚东去，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他坐在车里，任由雨水冲刷着车身，仿佛这样也能洗刷掉他内心的痛苦和污浊感。
他回忆着与宋雪相识相恋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过往，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
难道那些誓言和温情，都是假的吗？
那个他以为温暖的家，其实早己千疮百孔？
他王志，难道真的成了一个被蒙在鼓里的绿毛龟？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
乌云散开，露出一片苍白的天空。
王志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雪儿”。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很久，首到铃声快要结束，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老公，你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宋雪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下午见完客户啦，比预想的顺利。
晚上想吃什么？
我买菜回去做。”
见完客户？
王志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刚刚和张昊天享用完一顿愉快的午餐，或许还有亲密接触，所以心情如此之好。
“随便吧。”
他淡淡地说，努力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我有点累，晚上可能没什么胃口。”
“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吗？”
宋雪的语气里带着关切，听起来那么真诚。
“没事，可能就是没休息好。”
王志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我晚点回去。”
挂断电话，他看着窗外渐渐清晰的江景，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定。
猜测和怀疑己经在心底生根发芽。
当面质问？
只会打草惊蛇，换来她更高明的谎言。
他需要更确凿的东西。
他需要知道，这一切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是精神出轨，还是己经……他需要知道，那个张昊天，还有那个陈俊峰，在她的生活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愤怒和痛苦依然灼烧着他，但一种更为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决心，正在心底滋生。
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不能再被那些看似合理的解释所愚弄。
这场婚姻的迷雾，他必须亲自拨开，无论真相有多么丑陋，无论过程有多么不堪。
他启动车子，调头驶向家的方向。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没有硝烟战争，似乎在这一刻，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而他，王志，不再是那个被动的、充满猜疑的丈夫，他即将成为一个冷静的、执着的……调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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