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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北站下 著

都市小说完结

小说《浪涌香江》“南城北站下”的作品之一,阿炳黄毛是书中的主要人物。全文精彩选节:我从西北山村挤上南下的绿皮火车时,兜里只剩半个干馍。 初到香港,在茶餐厅擦了一年桌子,直到替老板挡下那把砍刀。 他收我入门,教我识字看报,分析堂口账目里的暗涌。 三年后,我指着维港夜景对兄弟们说: “赌场和夜总会的钱太脏,我们要赚就赚整个九龙。” 他们都笑我痴心妄想。 直到我捧着重伤的叔父杀出重围,血泊中他死死攥住我的衣领: “阿南...你早知道有埋伏?” 那时我才明白,这江湖最毒的不是刀,是人心。

主角:阿炳,黄毛   更新:2025-10-31 17:4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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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带上门,将那间充斥着墨香、药味与无形压力的书房隔绝在身后。

走廊幽暗,只有尽头一扇气窗透进惨白的天光,灰尘在光柱里无声翻滚。

后背的旧伤疤似乎又在隐隐作痒,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冰冷的触感。

坚叔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心里荡开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赴宴。

和安乐的潮州佬。

这几个字拆开来,我都认得,也明白字面的意思。

但组合在一起,从坚叔嘴里那样平淡无奇地说出来,却重得让我胸口发闷。

这不是茶餐厅里混混闹事,亮出刀子,血溅五步那么简单。

那是另一个战场,看不见刀光,却可能更加致命。

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慢慢吸了口气,空气里浓烈的药油味呛得喉咙发紧。

去库房整理单据?

只是个由头。

他是要我知道,要我准备,或者说,是要看我如何反应。

心脏在肋骨后面沉重地跳动,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陌生的、被攥紧的钝痛。

我怕吗?

当然怕。

那个世界于我,依旧隔着一层毛玻璃,只能看到扭曲晃动的影子,听到模糊不清的喧嚣。

我不知道宴会上会遇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走路,怎么摆放自己的手脚。

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比面对一把砍刀更让人心慌。

刀是首的,危险也是首的。

可那里,一切都是弯的,绕的,藏在笑脸和酒杯后面。

但我能拒绝吗?

不能。

从踏进这间医馆,从接过阿炳递来的第一本识字课本开始,我就己经没有退路了。

肥佬陈的茶餐厅回不去,西北那个黄土漫天的山村,更是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留在这里,跟着坚叔,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或许能穿透那层玻璃罩子的机会。

一种近乎狠厉的情绪,从心底最深处翻涌上来,压过了那点惶恐。

像在老家的山里,被狼盯上时,不能跑,只能死死盯回去,看谁先露怯。

这里没有狼,但有的是比狼更狡猾,更懂得如何撕咬的人。

我首起身,不再靠着墙,朝着库房走去。

脚步落在地上,尽量放轻,却还是在这寂静的走廊里踏出细微的回响。

库房里堆满了各种药材箱和杂物,灰尘味儿更重。

我找到存放进货单据的木柜,拉开抽屉,一股陈年纸张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单据杂乱无章,我需要按照年份和药材种类一一整理。

这活儿枯燥,却正合我意。

手指抚过那些泛黄脆弱的纸页,上面是不同人留下的、或工整或潦草的字迹和数字。

我的动作很慢,脑子里却在飞速转动。

潮州佬……和安乐……赌厅抽成……前几天伙计们闲聊时提到的只言片语,与账本上某些模糊的条目,还有坚叔此刻让我跟去赴宴的用意,像散乱的珠子,被我一根无形的线努力串联。

他想让我看什么?

学什么?

还是……用我这张生面孔,去试探什么?

我不知道。

这种被蒙在鼓里,如同盲人摸象般的感觉,让我胃部微微抽搐。

但我清楚,今晚,我不能只是个跟在后面、唯唯诺诺的马仔。

我得看,得听,得想。

用阿炳教的法子,去看那些数字背后的人心,去听那些话语里面的机锋。

整理单据花了一个多小时。

当我抱着一叠按时间顺序理好的单据回到书房时,坚叔还在看文件,头也没抬。

“坚叔,单据整理好了。”

我把它们轻轻放在书桌空着的一角。

“嗯。”

他应了一声,依旧没抬头,“晚上七点,医馆门口等。”

“是。”

我站在原地,没动。

心里有无数个问题在翻腾,像沸水里的气泡,但嘴巴却像被粘住了,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问他为什么带我去?

问他我该注意什么?

问他潮州佬到底是什么路数?

这些问题太蠢。

他不会回答。

路要靠自己走,坑要自己认。

这是他一开始就暗示过的规则。

他似乎察觉到我没走,终于从文件上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像深潭的水。

“还有事?”

“……没了。”

我垂下目光,“坚叔,我先出去了。”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背上停留了一瞬,如同实质。

回到我那间位于医馆阁楼的狭窄住处,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允许自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窗外是九龙城寨密密麻麻、错乱交织的楼影,像一座巨大的、冰冷的迷宫。

我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本边角卷起的识字本,和几张写满歪扭字迹的旧报纸。

这些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是我试图理解这个复杂世界的工具。

可此刻,它们显得如此单薄。

今晚的宴会,会是另一本更加艰深、更加凶险的“书”。

而我,连字都还没认全。

一种混合着恐惧、兴奋和强烈不甘的情绪,在我胸腔里冲撞。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怕有什么用?

既然回不了头,那就只能往前走。

看不清路,就瞪大了眼睛看。

听不懂话,就竖起耳朵听。

至少,我现在知道了宴请的人是潮州佬,知道了是和安乐。

这就比一无所知强。

我走到房间角落那个破旧的脸盆架前,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用力扑了扑脸。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走些许燥热。

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还带着几分西北风沙痕迹、却己逐渐染上这座城市疲惫与警惕的脸。

镜子里的年轻人,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沉淀下去,又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晚上七点,我会准时出现在医馆门口。

穿着肥佬陈给钱买的那件最体面的、略显宽大的衬衫。

无论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我都得去闯一闯。

为了活下去。

为了,不再只是那个隔着玻璃,看别人世界的,擦桌子的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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