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日,仿佛是从纷扰江湖中偷来的时光。
洪华每日采集草药,为张月疗伤,偶尔还会设法猎些野味,熬煮成汤。
张月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她沉默的时候居多,但偶尔看向洪华忙碌身影的眼神,少了几分最初的冰冷。
夜色降临,篝火在小屋中跳跃,映照着两人的脸庞。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被集贤庄追杀?”
张月忽然开口,打破了夜的寂静。
洪华添了根柴火,平静道:“姑娘若愿说,自然会说。
若不愿,在下问了也是徒增烦恼。”
张月冷笑一声:“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人,不是最喜欢给人定罪吗?
‘女魔’张月,杀人无数,死有余辜——江湖上不都是这么传的?”
“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
洪华看着她,“那日我只见他们围攻于你,未见你为恶。”
张月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她沉默片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这世道,有时候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
所谓的‘魔’,不过是不肯向那些道貌岸然的势力低头罢了。”
洪华若有所思:“朝局如此,江湖亦如此。
权势倾轧,何处是净土?”
“你看待事情,倒不像个只知道读死书的书生。”
张月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
洪华心中微凛,知她仍在试探,便淡然道:“读万卷书,亦需行万里路。
书中道理,还需世间事来印证。”
一日,洪华在小屋外空地上练剑。
雾隐剑法施展开来,如云似雾,缥缈难测。
张月倚在门边看着,忽然开口道:“你的剑法,灵动有余,狠辣不足。
有些时候,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洪华收剑而立,虚心请教:“请姑娘指教。”
张月走上前,随手折下一根树枝:“看好了。”
她手腕一抖,树枝如电刺出,角度刁钻,首指人体要害,虽无内力加持,却自有一股惨烈决绝的意味。
“这一招,若在对方旧力己尽、新力未生之时用出,纵是功力高你一筹,也难抵挡。”
洪华天资聪颖,仔细观摩,心中若有所悟。
他依样画葫芦,却总不得其神髓。
张月看得皱眉,忍不住上前,伸手调整他手腕的角度。
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洪华皮肤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顿。
一股极淡的、不同于草木清香的幽香传入洪华鼻中。
他低头,能看到她纤细的脖颈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发力要快,要决绝,心存犹豫,便失了先机。”
她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洪华依言而行,剑势果然凌厉了几分,但其中却隐隐融入了一丝他以往不曾有过的、源自天性的不羁。
他心中诧异,这套家传剑法,似乎因这女子的只言片语,有了新的变化。
第三日清晨,张月的伤势己无大碍。
洪华知道,自己必须动身了。
他心中竟生出几分不舍,犹豫着是否要开口邀她同行。
然而,张月先他一步。
她站在晨光中,红衣虽破,却难掩其绝代风华。
她看着洪华,眼神复杂:“文华,你我萍水相逢,救命之恩,张月铭记于心。
但我的路,与你的路不同,就此别过吧。”
洪华心中莫名一空,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质地上乘的羊脂玉佩,递了过去:“江湖路远,姑娘保重。
此物或许可换些盘缠,以备不时之需。”
张月看着玉佩,没有立刻去接。
她沉默片刻,从自己纤细的手指上褪下一枚看似普通的玄铁指环,上面刻着诡异的缠绕花纹。
“这个你留着。
若他日遇到‘影楼’之人寻衅,出示此物,或可免去一些麻烦。”
两人交换了信物,再无多言。
张月转身,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迷蒙的晨雾与竹林深处。
洪华握着那枚尚带着她体温的指环,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这三日的相处,如同一场不真实的幻梦,在他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他深吸一口气,将指环小心收好,转身向着云雾山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一丝因情耽搁正事的愧疚感浮上心头,但很快被那抹决绝的红色身影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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