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洒在空旷的广场上，将熊山那庞大的身影拉得更长，也照亮了常靖脸上那抹深邃莫测的微笑。
“交易？”
熊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警惕与怀疑。
“人类的‘交易’，我见得多了。
无非是谎言和陷阱。”
他巨大的熊掌缓缓握紧，指甲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碎石迸溅。
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妖气再次升腾，显然，只要常靖的回答稍有不慎，他就会立刻暴起发难。
“不，这不是人类的交易。”
常靖摇了摇头，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庄重感。
“这是我说的，‘妖的规矩’。”
他向前踏出一步，与那山岳般的压迫感正面相对，身形虽显单薄，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
“你想要公道，对吗？
想让那个害死你女儿的罪魁祸首，付出血的代价。”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熊山心中最痛的地方。
他粗重的呼吸猛地一滞，眼中的血色翻涌得更加厉害。
“你懂什么！”
他咆哮道。
“我懂。”
常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熊山的怒吼，“我懂你查了三年，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我懂你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泄愤，攻击每一个与那家公司有关的人，却离真正的仇人越来越远。”
“我懂你快要被仇恨逼疯了，也快要被异常局的那些人逼上绝路了。”
常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熊山的心防上。
他所说的，正是熊山这三年来最绝望、最无力的现实。
那滔天的怒火，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竟诡异地消退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悲凉与无助。
是啊，他就像个笑话。
连仇人是谁都找不到，只能像个疯子一样，在这里徒劳地破坏。
看到熊山气势的动摇，常靖知道，时机到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所以，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赌？”
熊山愣住了。
“对，一个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的赌局。”
常靖竖起一根手指，眼神变得锐利而真诚，“我，负责帮你找出那个逍遥法外的罪人，让他站在你面前，让你亲手讨回你的‘公道’。”
熊山的心脏猛地一缩！
亲手……讨回公道？
这西个字，是他三年来日思夜想，却又遥不可及的梦！
他死死地盯着常靖，试图从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虚假。
“条件呢？”
他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巨大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条件很简单。”
常靖的笑容再次变得温和，“如果我做到了，你只需要听从我一个‘指令’。
仅仅一个。”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仿佛在为对方着想。
“如果我做不到，或者我骗了你……我的命，就在这里，任你处置。”
“这对你来说，稳赚不赔。”
广场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夜风吹过空地的呼啸声，像亡魂的呜咽。
稳赚不赔？
熊山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这个人类……如果他能做到，自己就能为女儿复仇，代价只是听他一个指令。
一个指令能算什么？
就算让他去死，为了给女儿报仇，也值了！
如果他做不到，或者是在耍花样，自己就能立刻捏碎他的喉咙，为自己被戏耍而泄愤。
无论怎么看，自己都没有任何损失。
这……这是绝望深渊中，唯一透下来的一缕光！
他内心的防线在剧烈地动摇，复仇的渴望像野火一样疯狂地燃烧起来，灼烧着他仅存的理智。
他看到了女儿小熊在玩具店里，抱着新买的毛绒熊，对他甜甜微笑的样子……他又看到了那片废墟，那被压在瓦砾下的、小小的、冰冷的身体……“啊啊啊啊——！”
熊山猛地仰天发出一声痛苦而决绝的嘶吼，那声音里蕴含了三年的压抑、悲愤和此刻全部的希望！
他血红的双眼死死锁定常靖，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道：“好！
我跟你赌！”
“只要能给我的小熊报仇，别说一个指令，十个都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光晕，以常靖为中心，骤然扩散，瞬间没入熊山的眉心。
那是一种来自世界底层规则的共鸣，是言语化为契约的证明！
言灵契约，成立！
几乎是同一时间，常靖脸上的温和笑容，如同面具般瞬间剥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冰冷与淡漠，那双黑色的眸子深处，翻涌着掌控一切的漠然。
熊山心中猛地一突，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眼前的这个人类，气质在刹那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从一个温文尔雅的谈判者，变成了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祇。
“很好。”
常靖轻轻开口，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情感。
“赌局成立，契约生效。”
他看着惊疑不定的熊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现在，该我下达指令了。”
熊山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他己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对方提出多么苛刻的指令，哪怕是让他自断一臂，他都认了！
只要能复仇！
然而，常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常靖的声音很轻，却像九幽之下的魔咒，清晰地钻进熊山的耳朵，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
“我的指令就是……”他微微停顿，享受着猎物落入陷阱的瞬间。
“从今往后，无条件服从我的所有命令。”
轰！！！
这句话仿佛一道九天惊雷，在熊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无条件……服从？
所有命令？！
这根本不是一个指令，这是一个永恒的枷锁！
一个灵魂的卖身契！
“你……你耍我！！！”
熊山瞬间反应过来，滔天的怒火和被欺骗的屈辱感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狂吼一声，庞大的身躯裹挟着万钧之力，一掌就朝常靖的头顶拍了下去！
他要将这个卑鄙的人类，碾成肉泥！
然而，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常靖的刹那——“呃啊啊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猛地从他的血脉最深处爆发出来！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疼痛，而是来自灵魂、来自血脉、来自生命本源的绝对束缚！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灵魂，只要他敢有丝毫违逆的念头，那只手就会将他的灵魂彻底捏爆！
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了！
那只足以开山裂石的熊掌，在距离常靖头顶不到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剧烈地颤抖着，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怎么……会……”熊山惊骇欲绝地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手，又看向那个一脸淡漠的青年。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愤怒和杀意。
他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个魔鬼，但他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一股源自灵魂的指令，正在强迫他的身体做出他最不愿、也最屈辱的动作。
“不……不！！”
他发疯似的抵抗着，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青筋如同虬龙般在皮肤下暴起。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在言灵契约的绝对规则面前，他的反抗，就像是螳臂当车。
扑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山岳般庞大的身躯，那桀骜不驯的千年大妖，双膝一软，竟不受控制地，重重跪在了常靖的面前。
大地，都为之震颤。
熊山跪在地上，巨大的头颅无力地垂下，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灰败与绝望。
他败了，败得一败涂地，甚至连怎么败的都还没完全想明白。
从猎人到猎物，只在对方的一句话之间。
常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脚下的熊山，眼神中古井无波。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消耗了不少，这种针对灵魂的契约，果然不是能轻易动用的底牌。
但他不在意。
为了收服这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战力，一切都值得。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随手丢在了熊山的面前。
档案袋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熊山茫然地抬起头。
只听常靖那平淡而霸道的声音，在清冷的夜空中缓缓响起。
“这里面，是当年那起工程事故的全部真相，包括那个躲在幕后，让你找了三年的真凶的所有信息。”
“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去讨回你的‘公道’。”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