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摇摇晃晃。
想抬她去刑场。
谢梦姝攥紧嫁衣。
指尖掐进掌心。
却感觉不到疼。
锣鼓喧天。
鞭炮震耳。
每一声都敲在心上。
她端坐轿中。
凤冠沉重。
压得脖颈生疼。
盖头遮挡视线。
只剩一片刺目红。
“新人过门——”轿帘掀开。
强光刺入。
她眯起眼。
一只苍白的手伸到轿前。
指节分明。
却毫无血色。
她迟疑片刻。
将手搭上去。
掌心冰凉。
像握住一块寒冰。
“小心门槛。”
低沉嗓音响起。
带着些许沙哑。
她垂眸。
看见轮椅轮廓。
还有那人膝上盖着的厚毯。
喜娘递过红绸。
她握住一端。
另一端在他手中。
红绸紧绷。
像牵着她走向坟墓。
喜堂红烛高燃。
宾客窃窃私语。
她感受到无数目光。
怜悯的。
好奇的。
幸灾乐祸的。
“一拜天地——”她屈膝。
裙摆铺展如血。
“二拜高堂——”皇帝未至。
只有空置的龙椅。
“夫妻对拜——”她转身。
面对轮椅上的男人。
盖头晃动间。
瞥见他苍白下颌。
紧抿的薄唇。
弯腰时。
凤冠险些滑落。
她慌忙扶住。
听见几声压抑的嗤笑。
礼成。
她被搀扶着走向新房。
红绸另一端始终紧绷。
像她此刻的心弦。
新房布置得奢华。
红烛摇曳。
锦被绣着鸳鸯。
喜娘说尽吉祥话。
将合卺酒递到她手中。
“请王爷王妃饮合卺酒。”
轮椅碾过地面。
发出细微声响。
他靠近。
带来淡淡药香。
她端起酒杯。
手指微颤。
交杯时。
盖头晃动。
终于看清他面容。
苍白。
瘦削。
眼底却锐利如鹰。
他也在看她。
目光深沉。
带着审视。
酒液辛辣。
呛得她轻咳。
喜娘笑着收走酒杯。
“礼成。
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
众人退去。
房门合拢。
最后一道光线消失。
新房陷入死寂。
她站在原地。
不知该做什么。
轮椅声再次响起。
他自行移动到桌边。
“自己掀盖头吧。”
声音平静无波。
她抬手。
慢慢掀开盖头。
烛光刺目。
她适应片刻。
才看清整个房间。
他坐在轮椅上。
指尖轻敲扶手。
“累了一天。
歇着吧。”
她愣住。
“王爷……本王行动不便。”
他转动轮椅。
“你自己更衣。”
说着竟要离开。
“王爷要去哪里？”
他停在门口。
“书房。”
新婚之夜去书房？
她攥紧嫁衣。
“是妾身……惹王爷不快？”
他回头看她。
烛光在眼底跳跃。
“与你无关。”
语气淡漠。
“习惯而己。”
轮椅声渐远。
留下满室寂静。
她跌坐床沿。
锦被柔软。
却冰凉刺骨。
原来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她这个王妃。
果真只是个笑话。
窗外传来丫鬟窃窃私语。
“王爷真去书房了？”
“我就说。
瘫子哪懂得洞房花烛。”
嗤笑声像针扎在心上。
她起身走到镜前。
镜中人面色惨白。
唇脂晕开。
像将败的花。
慢慢摘下凤冠。
青丝披散。
原来活寡从今夜就开始。
烛火噼啪作响。
爆开一朵灯花。
她盯着跳跃的火苗。
忽然想起苏月华的话。
“他可能根本没瘫。”
若真如此。
他为何要装？
为何连新婚夜都要演戏？
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慌忙坐回床边。
房门被推开。
还是他。
“忘了合卺酒要喝完。”
他端着两杯酒进来。
轮椅碾过地面。
她愣愣接过酒杯。
“交杯酒只喝一半不吉利。”
他举杯示意。
两人再次交杯。
这次她看清他喉结滚动。
喝完酒。
他放下酒杯。
“睡吧。”
又要离开？
“王爷！”
她忍不住唤住他。
他回头。
“还有事？”
“妾身……”她攥紧衣袖。
“可以伺候王爷安寝。”
他轻笑。
“不必。”
目光扫过她紧绷的手指。
“害怕？”
她咬唇不语。
“放心。”
他转动轮椅。
“本王对你没兴趣。”
房门再次合拢。
这次再没回来。
她独自坐在喜床上。
首到红烛燃尽。
天亮时。
丫鬟推门而入。
看见她仍穿着嫁衣坐在床边。
“王妃……”丫鬟欲言又止。
她抬眼。
“更衣吧。”
声音沙哑。
像磨过砂石。
丫鬟伺候她梳洗。
动作小心翼翼。
“王爷一早就出门了。”
丫鬟低声说。
“说是去别院静养。”
她握梳子的手一顿。
这才新婚第一日。
“知道了。”
语气平静。
听不出情绪。
用早膳时。
管家前来拜见。
“老奴给王妃请安。”
她放下筷子。
“王爷平日起居有何规矩？”
管家垂首。
“王爷喜静。
不喜人打扰。”
“用药时辰呢？”
“王爷自己记得。”
“用膳……王爷多在书房独自用膳。”
她轻笑。
“那要我这个王妃何用？”
管家头垂得更低。
“王府需要女主人。”
原来只是个摆设。
她起身。
“带我熟悉府中环境。”
管家迟疑。
“王爷吩咐……我是王妃。”
她打断。
“连在府中走动的权利都没有？”
管家只得应是。
翎王府很大。
亭台楼阁。
小桥流水。
却透着一股死气。
下人见到她都恭敬行礼。
眼神却带着探究。
走到一处偏僻院落。
她停下脚步。
“这里是什么地方？”
管家脸色微变。
“是王爷闭关处。
平日不许人进。”
她注意到门上新锁。
“王爷常来？”
“每月会来几日。”
正说着。
远处传来轮椅声。
他回来了。
阳光下的他更显苍白。
眼下带着青黑。
“在这里做什么？”
语气不悦。
“熟悉环境。”
她坦然相对。
他蹙眉。
“以后少来这边。”
“为何？”
“不为何。”
转动轮椅离开。
“记住就好。”
她盯着他背影。
首到消失在转角。
“王妃。”
管家小声提醒。
“该回了。”
回到主院。
她站在廊下远眺。
那个偏僻院落。
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午膳时他依旧没出现。
她独自用膳。
菜肴精致。
却食不知味。
饭后小憩。
她躺在陌生床榻上。
毫无睡意。
这就是她的新婚。
独守空房。
夫君避如蛇蝎。
起身走到书案前。
摊开宣纸。
墨迹在纸上晕开。
却写不出一个字。
“王妃。”
丫鬟在门外轻唤。
“谢家派人送东西来。”
是母亲的信。
她迫不及待拆开。
却越看心越沉。
信上说父亲被御史弹劾。
罪名莫须有。
陛下虽未追究。
却申斥了几句。
最后暗示她在王府谨言慎行。
莫要连累家族。
她将信纸揉成一团。
原来她不仅是棋子。
还是人质。
若父亲有任何异动。
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
脚步声再次响起。
他竟又来了。
“三日后回门。”
他递过礼单。
“看看还缺什么。”
她接过礼单。
厚厚一叠。
价值不菲。
“王爷同去？”
“自然。”
他挑眉。
“难道让外人看笑话？”
原来他也知道这是笑话。
“有劳王爷费心。”
他转动轮椅靠近。
“谢家近来不太平。”
她心头一紧。
“王爷何意？”
“告诉你父亲。”
他声音压低。
“别再碰盐引。”
她猛地抬头。
“父亲他……看在你的面子上。”
他打断。
“这次就算了。”
说完转身离开。
留下满室寒意。
她跌坐椅中。
指尖冰凉。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这场婚事。
果然不简单。
晚膳时他破天荒出现。
两人对坐用膳。
寂静无声。
她偷偷打量他。
握筷的手指修长有力。
不像久病之人。
喝汤时喉结滚动。
姿态优雅。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
他抬眼。
“看什么？”
她垂眸。
“王爷气色好些了。”
他轻笑。
“托王妃的福。”
语气听不出真假。
饭后丫鬟送上药膳。
浓重药味弥漫。
他面不改色喝下。
仿佛习以为常。
“王爷的病……”她试探开口。
“老毛病。”
他放下药碗。
“治不好。”
“妾身略通医理。”
他抬眼。
“哦？”
“或许可以试试针灸。”
他盯着她良久。
“不必。”
拒绝得干脆利落。
夜深了。
他依旧要去书房。
这次她没挽留。
独自躺在婚床上。
她望着帐顶繁复绣纹。
十九经。
这个男人像一团迷雾。
装瘫？
真病？
她分不清。
但有一件事很清楚。
她必须尽快弄清真相。
否则迟早会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窗外传来打更声。
三更天了。
她闭上眼。
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
又是新的一天。
在这场博弈中。
她绝不能先露怯。
晨光熹微时。
她早早起身。
梳洗完毕。
她亲自去厨房端来早膳。
来到书房外。
却被侍卫拦下。
“王爷尚未起身。”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
“我等他。”
一刻钟后。
房门开启。
他坐在轮椅上。
见到她时略显诧异。
“这么早？”
“给王爷送早膳。”
他挑眉。
“进来吧。”
书房很大。
书架首抵屋顶。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
她布好早膳。
站在一旁。
“坐下一起吃。”
她愣住。
“这不合规矩。”
“这里没外人。”
他盛了碗粥推给她。
两人默默用膳。
“今日有什么安排？”
他忽然问。
“熟悉府中事务。”
他点头。
“让管家带你去库房看看。”
“王爷呢？”
“有事要办。”
又是不愿多说。
用完早膳。
她收起碗筷。
“王爷。”
她鼓起勇气。
“妾身可以为您诊脉吗？”
把玩茶杯的手一顿。
“为什么执着这个？”
“想为王爷分忧。”
他轻笑。
“不必。”
再次被拒绝。
她不再坚持。
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
他突然开口。
“今晚我会回房睡。”
她脚步顿住。
“只是睡觉。”
他补充。
“别多想。”
房门在身后合拢。
她站在廊下。
心跳如鼓。
这场戏。
终于要进入下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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