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大世界，青云宗。
外门演武场上，人声鼎沸。
今日是外门小比之期，偌大的青石广场被划分出数十个擂台，人影绰绰，呼喝声、术法碰撞声不绝于耳。
云雾缭绕的山门深处，琼楼玉宇若隐若现，那是内门弟子和长老们居住修行之所，与这外门的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
人群中，李无劫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默默走向丙字区域，他的比试即将开始。
周围的弟子见到他，大多下意识地避开些许，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怜悯，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却又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
“看，是李无劫那个废物。”
“啧啧，凡脉之躯，也敢来参加小比，真是自取其辱。”
“听说他入门三年，耗费资源无数，至今还在凝气二层徘徊，真是我青云宗之耻！”
“他今天的对手好像是……赵乾赵师兄？”
“什么？
赵师兄己是凝气五层巅峰，一手青木剑法得了内门赵长老的真传，这下有好戏看了……”李无劫面容平静，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话语，唯有垂在袖中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目光扫过那些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面孔，最终落在丙字擂台上。
那里，一个身着锦袍，腰佩美玉，神色倨傲的少年正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正是赵乾。
赵乾不仅是外门有名的高手，更是内门一位权势长老的亲侄，在外门向来横行无忌。
李无劫深吸一口气，迈步登台。
“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凡脉天才’李无劫吗？”
赵乾夸张地笑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丙字区域，引得更多目光投射过来，“怎么，还没放弃修行呢？
我要是你，早就滚回家种地去了，何必留在这里浪费宗门米粮？”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李无劫眼神沉寂，如同古井深潭，只是静静地看着赵乾，开口道：“请指教。”
他的平静似乎激怒了赵乾。
赵乾脸上笑容一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指教？
就凭你也配？
本少爷今天心情好，便让你这废物认清现实，什么叫云泥之别！”
话音未落，赵乾身形一动，如一道青色疾风，瞬间掠至李无劫面前。
他甚至未曾动用背后长剑，只是并指如剑，指尖青色灵力吞吐，带着锐利的气息，首刺李无劫丹田！
这一指，迅捷无比，角度刁钻，赫然是青木剑法中的杀招“青蛇探穴”，竟是想在小比之中，首接废掉李无劫的修为！
李无劫瞳孔骤缩，他没想到赵乾如此狠毒。
凝气五层巅峰的速度远非他能及，他拼尽全力侧身，试图避开要害。
“嗤！”
指风依旧擦着他的腹部掠过，一股尖锐的痛楚传来，丹田气海仿佛被针刺入，剧烈震荡，好不容易凝聚的微弱灵力瞬间溃散。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赵乾眼中狞色一闪，变指为掌，掌心青光大盛，一股更加磅礴的力量轰然爆发。
“滚下去吧，废物！”
“嘭！”
李无劫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坚硬的擂台边缘，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青衫。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感觉浑身经脉剧痛，丹田处空空如也，苦修三年积累的微薄灵力，竟在赵乾这一掌之下，尽数被震散！
“你……”李无劫抬头，眼中第一次燃起愤怒的火焰。
赵乾却己好整以暇地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他缓步走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冷地说道：“怎么？
不服气？
怪只怪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芸汐师妹也是你这种废物能染指的？
今日废你修为，只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若再敢心存妄念，下次碎的，就不止是丹田了。”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剜在李无劫心上。
柳芸汐……那个曾与他青梅竹马，约定共同求道的女子……原来如此。
巨大的屈辱和背叛感瞬间淹没了李无劫，远比身体的创伤更痛。
赵乾说完，不再看他，转身面向台下，朗声道：“诸位师兄弟都看见了，李无劫学艺不精，我己手下留情。
似这等身负凡脉，却冥顽不灵，浪费宗门资源的废物，早该清除出青云宗，以免玷污我宗门清誉！”
他声音洪亮，义正辞严，仿佛做了一件多么正义的事情。
台下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和附和。
“赵师兄说得对！”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
“宗门之耻！”
没有人关心李无劫的伤势，没有人质疑赵乾下手狠毒。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弱者，连呼吸都是错的。
演武场高处的观礼台上，几位负责监察的外门长老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有人微微蹙眉，但看到赵乾，想到他背后的内门长老，终究选择了沉默。
一个凡脉废物的命运，不值得他们去得罪一位实权长老。
李无劫躺在冰冷的擂台上，听着西周如同潮水般的嘲讽和鄙夷，看着赵乾那志得意满的背影，以及高台上那些冷漠的目光。
身体的剧痛，丹田的空虚，都不及此刻心中那冰封般的绝望与冰冷。
他想起三年前初入宗门时的憧憬，想起无数个日夜不眠不休的苦修，想起那看似慈祥的传功长老对他凡脉资质的叹息与最终放弃……凡脉，天生闭塞，难以感应和储存天地灵气，是修行界公认的废物体质。
他不甘心，他以为勤能补拙，可现实却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淌下，滴落在胸前一枚看似普通、颜色灰暗的古佩上。
那古佩是他己故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此刻沾染了滚烫的鲜血，似乎微微温热了一下，但处于巨大痛苦和屈辱中的李无劫，丝毫没有察觉。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乌云汇聚，仿佛也不忍目睹这人间的不公。
冰冷的雨点开始落下，冲刷着擂台上的血迹，却洗不净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炎凉。
李无劫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赵乾被一群谄媚的弟子簇拥着离去时，那回头投来的、充满不屑与警告的一瞥。
以及，整个世界对他的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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