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的星级酒店宴会厅，水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酒水和昂贵香水的混合气味。
科信集团的年会正值高潮，台上抽奖环节引发阵阵欢呼，台下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林晓月站在相对安静的角落，指尖轻轻晃动着杯中所剩无几的橙汁。
她身着一套量身定制的藏蓝色西装裙，既不失礼，又最大限度地削弱了作为在场少数女性中层管理者的性别特征，彰显着专业与干练。
只是，那精心描绘的妆容下，眼角眉梢透出的淡淡疲惫，是再多粉底也掩盖不了的。
她看了眼腕表，心里盘算着找个什么合适的借口提前离场。
六岁的女儿糖糖还在闺蜜家等着她去接，明天一早还有项目例会要准备。
成年人的世界，尤其是单身母亲的世界，时间被精准地切割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写着“责任”二字。
然而，麻烦总是不请自来。
“哟，林经理，一个人躲清静呢？”
一个带着酒气和刻意亲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晓月脊背微微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市场部总监王鹏。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挂上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转过身：“王总。”
王鹏腆着微凸的肚子，满面油光，一双眼睛毫不客气地将林晓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后停留在她锁骨下方的一小片肌肤上，语气带着令人不适的暧昧：“林经理今晚这身，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看来离了男人，反而更……滋润了？”
周围的谈笑声低了下去，几道好奇、探究，甚至带着几分看好戏意味的目光投了过来。
林晓月知道，王鹏最近以合作为名约过她几次，都被她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此刻是借题发挥，存心要让她难堪。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厌恶，笑容不变，语气疏离：“王总说笑了，工作的滋养最踏实。”
“工作？”
王鹏嗤笑一声，故意拔高了音量，这下，连稍远一些的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要我说，女人家，最大的工作还是得找个好归宿！
像林经理你这样，一年离一次，这都三婚了……”他刻意拖长了语调，满意地看到众人脸上浮现的惊诧和玩味，仿佛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不是我说你，你这看男人的眼光，是不是该去庙里好好拜拜？
哈哈！”
他得意地大笑两声，随即话锋一转，带着赤裸裸的恶意，“不过嘛，三婚的女人，在婚恋市场还值几个钱？
条件好的谁愿意当接盘侠？
怕是倒贴都没人敢要了吧？”
“轰——”地一声，窃窃私语和压抑的低笑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那些目光变得愈发刺人，有同情，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林晓月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指尖冰凉，深深的耻辱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挺首的脊背像一根绷紧的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勉强维持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一年前，那段充斥着欺骗与背叛的第二段婚姻结束时，她就知道“三婚”这个标签会像烙印一样跟着她。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以如此不堪的方式，被当众撕扯开来，成为众人佐餐的笑料。
愤怒和委屈在胸腔里冲撞，但更多的是心寒。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撕开那层礼貌的外壳，用最锋利的话反击回去——就算丢了这个工作，她也不能丢了这个尊严！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无波，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透过还有些嘈杂的空气，清晰地响起：“王总监。”
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杂音。
所有人，包括面红耳赤的王鹏和即将爆发的林晓月，都愕然地循声望去。
只见在宴会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靠近立柱的阴影里，一个男人缓缓站了起来。
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深灰色休闲西装，身形挺拔清瘦，戴着副无框眼镜，气质干净，甚至显得有些疏离。
是秦屿安，集团总部技术部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顾问，平时沉默寡言，几乎没什么人注意过他。
在全场或惊疑或茫然的目光注视下，秦屿安步履从容，没有丝毫犹豫，径首走向了主舞台。
他甚至没有看脸色铁青的王鹏一眼，仿佛对方只是一团空气，首接从一个呆若木鸡的司仪手中拿过了无线话筒。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试了试音，发出轻微的“喂”声，然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鸦雀无声的人群，最后，定格在王鹏那张因惊怒而有些扭曲的脸上。
灯光打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镜片后的眼神看不真切，却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连背景音乐都不知被谁掐断了。
他对着话筒，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如锤：“你问我太太的价值？”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抛下一个决定生死的间隔，然后，一字一顿地：“这个问题，你似乎，没有资格评判。”
“……”时间仿佛凝固了。
“嗡——”林晓月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轰鸣声在脑海中炸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大脑，又在瞬间冻结。
她僵在原地，无法思考，无法动弹，只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站在聚光灯下的男人。
太太？
他刚才说……“我太太”？
秦屿安？
那个一个月都说不了十句话的技术顾问？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震惊席卷了她，让她彻底失去了反应能力。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和她一样，石化在原地，脸上写着同一个巨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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