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栀是被冻醒的。
刺骨的寒意从西面八方涌来，冻得她牙齿打颤，上下牙床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咯咯”的轻响。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灰蒙蒙的天，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来。
身下是硬邦邦的青石板，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冻得她骨头缝都在发麻。
鼻尖萦绕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发霉的艾草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嘶——”她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后脑勺却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人用闷棍狠狠敲过，疼得她眼前发黑，差点又晕过去。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触到一片黏腻，抬手一看，是暗红的血渍。
就在这时，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脑海——她，婉栀，二十一世纪资深网文读者兼吐槽大师，昨天晚上刚通宵看完一本名为《仙途问鼎》的仙侠文。
结局里，那个与她同名的炮灰女配死得那叫一个憋屈，被女主的对照组周小小当垫脚石，最后连骨灰都被妖兽扬了。
她当时还在评论区激情开麦，怒骂作者对炮灰太不友好，结果眼睛一闭一睁，再睁眼，就成了这个炮灰本人。
原主也叫婉栀，是青云宗最不起眼的外门弟子。
资质平平，灵根驳杂，性格更是懦弱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三年前入门考核时，被同批弟子周小小“不小心”推下石阶磕坏了脑子，从此修为停滞在炼气一层，成了宗门里人人可欺的笑柄。
而现在，正是原主被推下石阶的第三天。
她躺在外门弟子居住的杂院角落，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若不是自己穿了过来，恐怕真要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不是吧……”婉栀欲哭无泪。
穿书就穿书，能不能挑个好点的时间点？
这可是炮灰命运的起点啊！
按照原著剧情，原主这次受伤后，彻底成了废人，周小小表面上对她关怀备至，暗地里却变本加厉地磋磨。
今天“不小心”打翻她的药，明天“无意”中弄坏她的法器，最后在一次秘境探险里，干脆把她推出去挡妖兽，死得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周小小……”婉栀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书中的周小小，长着一张天真烂漫的小白花脸，说话娇滴滴的最会装可怜博同情，暗地里却心机深沉，嫉妒心强到离谱。
就因为原主虽然资质差，却长了张清秀脱俗的脸比她好看那么一点点，她就记恨上了，非要把原主往死里踩。
“想让我重蹈覆辙？
做梦！”
婉栀用力拍了拍身上的灰，挣扎着站起来。
她婉栀是谁？
是能在评论区跟人吵三天三夜不重样、逻辑清晰论据确凿的狠人！
穿成炮灰又怎样？
她偏要逆天改命，把这狗血剧情搅个天翻地覆！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婉栀妹妹，你醒啦？
姐姐找了你好久呢！”
婉栀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快步走来。
她梳着俏皮的双丫髻，发间系着鹅黄色的丝带，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正是周小小。
来了来了，原著名场面！
婉栀在心里冷笑。
按照剧情，周小小会假惺惺地来探望，然后趁原主不注意，“不小心”把原主刚熬好的伤药打翻，烫到自己，再嫁祸给原主身边唯一忠心的小丫鬟青禾说青禾笨手笨脚，让原主有苦难言，彻底在宗门里孤立无援。
婉栀心中飞快地盘算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是小小姐姐啊，我没事，劳你挂心了。”
周小小走到她面前，立刻伸出纤纤玉手，想去扶她，眼神却飞快地扫过她身后——那里，小丫鬟青禾正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来。
青禾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裙，头埋得低低的，看起来怯懦又胆小。
就是现在！
婉栀在周小小抬手的瞬间，像是被风吹得一个踉跄，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歪，正好撞在周小小伸过来的胳膊上。
她用的力气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小小失去平衡，又不会显得太刻意。
“哎呀！”
周小小没站稳，尖叫着向后倒去，好巧不巧，正好撞在快步走来的青禾身上。
“哐当——”一声脆响，药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药汁溅了周小小一裙子，黑乎乎的药渣洒了她满身，连她精心梳理的发髻上都沾了几点药汁。
周小小懵了，保持着摔倒的姿势，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心爱的鹅黄裙子。
那裙子是她好不容易求着管事嬷嬷给做的，今天还是第一次穿！
青禾也懵了，手里还保持着端碗的姿势，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周师姐，我……我不是故意的……”连婉栀自己都差点为这精准的演技鼓个掌。
她连忙上前，一脸“惊慌失措”，伸手想去扶周小小，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急切：“呀！
小小姐姐，你没事吧？
都怪我，身体太弱了站不稳，害你被烫到了……”周小小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胳膊上被烫出的几个红印，再看看裙子上那片刺目的黑渍，气得浑身发抖。
她明明是想把药打翻在婉栀身上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婉栀，不是一向懦弱得不敢大声说话吗？
今天怎么敢撞她？
“你……”周小小想发火，可看到周围己经有几个路过的弟子探头探脑，再看看婉栀那副泫然欲泣、柔弱无辜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若是此刻发怒，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了，会被人说欺负受伤的同门。
“没事没事，”周小小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揉了揉被烫到的胳膊，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是姐姐自己不小心，不怪你。
青禾，快再去熬一碗药来给妹妹。”
青禾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点头：“是，周师姐。”
婉栀看着周小小转身离开时那僵硬的背影，还有她偷偷攥紧的拳头，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笑。
周小小啊周小小，这才只是开始呢。
你的“小白花”剧本，从今天起，由我来改写！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扶起还在发抖的青禾：“别怕，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青禾抬起头，看着自家小姐，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的小姐，看到周师姐就像老鼠见了猫，今天怎么敢……而且刚才那一下，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婉栀没解释，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走，我们回去，重新熬药。”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几缕金光，照在婉栀的脸上。
她的眼神明亮而坚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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