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书缘

第一章 三次书影午后两点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

从 “时光书廊” 临街的木格窗里漏进来，斜斜切过积着薄尘的书架顶层，

落在林晚握着扫码枪的手背上。她指尖刚触到扫码键，目光不经意扫过柜台前的身影，

动作忽然顿了半秒 —— 深灰冲锋衣，袖口沾着点若有若无的机油味，

指节上还留着一道浅淡的细疤，是他。这是第三次了。书店里很静，

只有挂在门口的风铃偶尔被穿堂风拂得叮当作响，混着旧书页特有的油墨香，漫在空气里。

林晚抬眼时，男人正站在最里侧的书架前，身姿挺拔，

微微踮起的脚尖让冲锋衣的下摆向上缩了点，露出后腰处一小块洗得发白的布料。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在书架最高层的书脊上一一划过，像在触摸某种易碎的珍宝，

最后停在那本蓝绿色封皮的《雨天的书》上。那本书是林晚外婆留下的旧版书，

封面边角有些磨损，书脊处用棉线重新装订过，是书店里独一本。前两次男人来，

都精准地挑中了它。林晚记得第一次见他时，她正蹲在柜台后整理外婆留下的旧日记，

听见脚步声抬头，就看见他抱着书站在面前，睫毛很长，垂着眼看她时，眼底像盛着层浅雾。

第二次是上周三，阴雨天，他进门时收了伞，伞面上的水珠滴在门口的旧地毯上，

晕开一小片湿痕，也是径直去拿了那本《雨天的书》，付完钱后，还在门口站了会儿，

望着玻璃门上 “时光书廊” 的木牌出神。

“叮 ——” 扫码枪的提示音拉回林晚的思绪。男人把书放在柜台上，

指尖轻轻碰了碰书脊的棉线，像是确认它是否牢固。林晚扫完码，

抬头想跟他说句 “慢走”，却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空白页，又摸出支钢笔，

低头写了些什么。字迹很清秀，是 “今日晴，得《雨天的书》一本”。他写完，

把本子塞回口袋，接过小票对折两次，放进钱包的夹层里，才双手捧着书，

小心翼翼塞进双肩包。拉链拉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住，低头凑近包口看了看，

手指调整了下书的角度，确保书脊不会被拉链压皱，动作郑重得像在封存一件稀世珍宝。

“您很喜欢周作人？” 林晚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话刚说完，

她就有点后悔 —— 之前两次都没搭话，突然开口会不会太唐突？男人的动作顿了顿，

抬头看她时，眼底的浅雾似乎散了点，露出点温和的光：“不算喜欢，是…… 有人喜欢。

” 他没多说，点了点头算作告别，转身走出书店。风铃又响了起来，林晚望着他的背影，

看见他走出巷口时，抬手按了按双肩包的位置，像是在护着什么宝贝。她低头看向柜台，

刚才男人放书的地方，还留着一点浅浅的压痕。林晚伸手摸了摸，

指尖触到柜台桌面一道细微的划痕 —— 那是外婆年轻时不小心用美工刀划的，外婆说，

那道划痕里藏着她第一次在书店收到情书的回忆。林晚忽然想起男人袖口的机油味，

还有他写在小本子上的话，心里泛起一点好奇：那个 “喜欢《雨天的书》的人”，是谁呢？

第二章 暴雨突至接下来的几天，男人没再来。林晚有时整理书架，

会特意看一眼最高层的位置，那本《雨天的书》的空位，像个小小的悬念，悬在她心里。

书店的老顾客王爷爷常来坐，他是外婆的老熟人，知道林晚继承了书店，

总来跟她聊外婆当年的事。这天下午，王爷爷坐在靠窗的旧沙发上，喝着林晚泡的菊花茶，

忽然指着书架最高层说：“晚丫头，那本蓝皮的书呢？以前你外婆总放在那儿，

说那是她的‘雨天伙伴’。”“被一个先生买走了，” 林晚递过一碟刚烤的饼干，

“他来了三次，每次都买那本。”王爷爷眯起眼睛想了想，

花白的眉毛动了动：“是不是穿深灰冲锋衣，手上有疤的小伙子？”林晚愣了：“您认识他？

”“应该是老苏的孙子，” 王爷爷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老苏就是你外婆当年的同事，

在书店做过几年整理员，后来嫁去外地了。她年轻时最喜欢那本《雨天的书》，

说书里夹着她对象送的第一片枫叶。我记得老苏有个孙子，好像是做修复的，

去年还来问过你外婆的事，说想找找老苏当年在书店的痕迹。”林晚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他频繁买《雨天的书》，是因为他奶奶？她想起男人第一次来时，

望着 “时光书廊” 木牌出神的样子，

忽然明白了他眼底的那层浅雾 —— 那是在寻找亲人留下的回忆啊。傍晚时分，

天突然变了脸。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很快被乌云压得低低的，风裹着沙尘刮过巷口，

把书店门口的旧灯笼吹得晃来晃去。林晚刚把外婆的旧日记收进抽屉，

就听见窗外传来 “哗啦啦” 的雨声，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很快连成了线。

她赶紧去关窗，刚走到窗边，就看见巷口的公交站台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男人。

他没打伞，怀里紧紧护着个牛皮纸袋子，双臂环得很紧，像是怕袋子里的东西被雨淋湿。

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黑发贴在额头上，顺着脸颊往下滴水，可他丝毫没在意，

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公交来的方向，又低头确认怀里的袋子有没有沾到雨。

林晚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七点了，这个点的公交车很少，再加上暴雨，估计要等很久。

她犹豫了一下，从柜台下拿出一把黑伞 —— 那是外婆留下的旧伞，伞骨是竹制的，

伞面是深黑色的帆布，伞柄处磨得很光滑。她想着，就算是陌生人，这么大的雨，

也该递把伞过去，更何况，他还是老苏奶奶的孙子。林晚锁好书店门，撑着伞跑向公交站台。

刚跑到他身边，就听见他开口，

声音带着点被雨气浸过的沙哑：“这本书…… 能再卖给我一本吗？”林晚愣了。

她低头看了看他怀里的牛皮纸袋子，袋子口露出一点蓝绿色的书脊 —— 是《雨天的书》。

“您下午不是刚买过吗？”“这本…… 不小心被雨淋到了，

” 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指了指袋子底部，“刚才跑过来时，没护住，湿了个角。

我想再买一本，给奶奶寄过去。”林晚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的袋子底部，

确实有一块深色的水渍。她心里有点发酸，这么大的雨，他冒着雨来，

只是为了给奶奶寄一本完好的书。“抱歉，今天最后一本已经被您买走了，

” 林晚指了指书店的方向，“要不您明天再来？我明天去进一批新书，应该能进到这本。

”男人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又笑了笑：“没事，那我明天再来。

”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袋子，轻轻叹了口气：“本来想今天寄走的，奶奶下周生日，

想让她早点收到。”“您奶奶现在在外地？” 林晚问。“嗯，在南方，身体不太好，

” 男人掏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这雨估计一时停不了，你快回去吧，别淋着了。

” 他说着，把怀里的袋子往身后挪了挪，想让林晚少淋点雨。

林晚却把手里的伞递给他：“我住得近，几步路就到了。这伞您拿着，明天来还就行。

”男人愣了愣，没接：“不行，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大的雨，没伞怎么回去？

”“我真的住得近，” 林晚把伞塞进他手里，指了指巷尾的方向，“就在那边的老居民楼，

拐个弯就到。您拿着伞等公交，别感冒了。” 她怕他再推辞，说完就转身往书店跑。

刚跑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等等！”林晚回头，看见他快步追上来，

把伞又塞回她手里，指腹不小心蹭过她的手背，带着点雨水的凉意，

又迅速收回：“我住隔壁小区，跑回去就行。” 他说完，不等林晚反应，

就抱着袋子冲进了雨幕。林晚站在原地，握着手里的伞，看着他的背影。

暴雨把他的冲锋衣淋得透湿，后背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他跑的时候，

怀里的袋子始终护在胸前，一点都没晃动。林晚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忽然，她触到伞柄内侧一处细微的刻痕，像是用小刀刻的。

她把伞柄凑到眼前，借着站台的路灯看清了 —— 是个小小的 “晚” 字，刻得很浅，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个 “晚” 字，是外婆刻的吗？林晚心里泛起一阵悸动，

她握着伞柄，站在雨里，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忽然觉得，这把旧伞，

好像把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悄悄连在了一起。第三章 薄荷清香第二天早上，雨停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巷口，空气里带着点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林晚早早开了店，

把外婆的旧日记拿出来，想找找关于 “晚” 字的线索。日记是外婆年轻时用的，

封面是红色的漆皮，已经有些褪色，里面的字迹娟秀，记录着她在书店的生活。

翻到第三页时，林晚看见了一行字：“今日给伞柄刻了‘晚’字，

希望以后能遇到一个能和我一起在雨天撑伞看书的人。”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原来这个 “晚” 字，是外婆对爱情的期待。她握着日记，

想起昨天男人送她回来时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甜甜的。她把日记收好，刚整理完书架，

就听见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早。”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晚抬头，看见男人站在门口，

手里拿着那把黑伞，怀里抱着一盆绿油油的薄荷。阳光落在他身上，

把他的轮廓染成了暖黄色，额前的碎发还带着点潮气，看起来很清爽。“早，

” 林晚接过他递来的伞，指尖触到伞柄，又想起那个 “晚” 字，脸颊有点发烫，

“您昨天没感冒吧？”“没有，” 男人笑了笑，把怀里的薄荷放在收银台旁的窗台上，

“这是给你的。我奶奶说，以前她在书店工作时，总在窗边种一盆薄荷，

说薄荷的香味能让人静下心来，看书更舒服。”林晚凑近看了看那盆薄荷，叶片绿油油的，

带着点新鲜的水珠，凑近闻一闻，还有淡淡的清香。

她想起外婆的日记里也写过：“老苏总在窗边种薄荷，每次看书时，都能闻到薄荷香，

像把春天种在了书店里。”“谢谢您，” 林晚找了个小喷壶，给薄荷浇了点水，

“我正好想在窗边种点东西，这盆薄荷太合适了。”男人站在旁边，看着她浇薄荷的样子，

眼底带着点温柔的光：“我奶奶还说，薄荷要多晒太阳，这样香味才浓。” 他说着，

伸手轻轻拨了拨薄荷的叶片，指尖不小心碰到林晚的手，两人都愣了愣，又迅速收回手。

空气里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除了薄荷的清香，还有点淡淡的羞涩。“对了，

”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就是上次写 “今日晴，得《雨天的书》一本” 的那个，

“我昨天回去，把湿了的那本书晾干了，想给你看看。” 他翻开本子，里面夹着一张书签，

是用枫叶做的，已经压得很平整，颜色是深褐色的。“这是我奶奶当年夹在书里的枫叶，

昨天晾干书时发现的。奶奶说，这是她对象送的第一片枫叶，她夹在书里，保存了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