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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绣重生反击渣男》中有很多细节处的设计都非常的出通过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开心一点猫猫”的创作能可以将陆砚深沈清欢等人描绘的如此鲜以下是《绣绣重生反击渣男》内容介绍:1 重生之恨寒刺骨的寒不是空调的冷而是生命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那种无法抗拒的、来自地狱深处的冰沈清欢趴在冰冷的地板视线已经模耳边是尖锐的嗡鸣她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从额角的伤口汩汩流浸湿了她散乱的长在地板上蜿蜒开一片暗红色的、粘稠的图她的指距离那架她视若生命的苏绣绣只有一寸之绣架那幅她呕心沥血三个即将完成的《万里江山图》依旧华美磅金色...
主角:陆砚深,沈清欢 更新:2025-11-09 01: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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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重生之恨寒意,刺骨的寒意。不是空调的冷风,而是生命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时,
那种无法抗拒的、来自地狱深处的冰冷。沈清欢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视线已经模糊,
耳边是尖锐的嗡鸣声。她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从额角的伤口汩汩流出,
浸湿了她散乱的长发,在地板上蜿蜒开一片暗红色的、粘稠的图腾。她的指尖,
距离那架她视若生命的苏绣绣架,只有一寸之遥。绣架上,那幅她呕心沥血三个月,
即将完成的《万里江山图》依旧华美磅礴。金色的旭日喷薄欲出,
绵延的山脉用无数种绿色的丝线绣出层次,江河奔腾,气势恢宏。
这是她沈家苏绣的巅峰技艺,也是她沈清欢被榨干的最后一点价值。“哼,
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大小姐,沈氏绣坊的唯一传人吗?
”一个娇柔又充满讥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沈清欢艰难地抬起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精致的高跟鞋,鞋面上沾着一点点从她身上溅出的血渍。视线往上,
是白皙的小腿,再往上,是白茉莉那张她熟悉了十几年,此刻却无比扭曲的甜美脸蛋。
白茉莉蹲下身,用戴着昂贵钻石手链的手,轻轻抚摸着绣架上壮丽的江山,
眼神里是疯狂的嫉妒和得逞的快意。“清欢,我的好闺蜜,真是要谢谢你啊。”她红唇勾起,
声音甜得发腻,“有了这幅《万里江山图》,我和阿哲去参加国际非遗文化展的资格就稳了。
到时候,享誉世界的苏绣大师,就是我白茉莉了。至于你……”她顿了顿,笑容愈发恶毒,
“你就安心地去吧。沈氏绣坊的传承,我会和阿哲替你‘发扬光大’的。
”沈清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想说话,却只能吐出带着铁锈味的血沫。
愤怒、悔恨、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脏!十几年了!她从懵懂幼童到青春年华,
将所有的热情与心血都倾注在了这方绣架之上。沈家世代传承的苏绣技艺,是她的根,
她的魂。可她却像个傻子一样,被这两个她最信任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林哲,
那个她曾掏心掏肺爱着的男人,用甜言蜜语和“我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作为借口,
让她心甘情愿地一次次将自己的创意、自己的针法“分享”给他,
让他以此在文化圈站稳脚跟,名利双收。白茉莉,她从大学起就形影不离的“好闺蜜”,
总是用羡慕又崇拜的语气说:“清欢,你真厉害,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才华就好了。”背地里,
却早已和林哲勾搭成奸,并一丝不苟地模仿着她的风格,窃取着她的核心针法笔记。是她蠢!
是她盲!被爱情和友情蒙蔽了双眼,直到一个月前,她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
才惊觉自己苦心构思的《万里江山图》,早已被他们定位为撬开国际大门的“敲门砖”。
而她自己,这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原创作家”,则成了他们成功路上必须清除的绊脚石。
她愤怒地想要揭穿他们,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换来的,是此刻这间紧闭的工作室里,
这“意外”的争执,和这致命的一推……她的头重重地撞在了坚硬的绣架底座上。
“跟她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另一个冷漠的男声响起。沈清欢的心猛地一缩,
即使到了此刻,听到这个声音,她依然会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刺痛。林哲走了过来,
站在白茉莉身边。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神,
不再有往日的温柔缱绻,只有全然的厌恶和不耐烦。他甚至连蹲下都不曾,
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亟待处理的垃圾。“清理干净。
”他对白茉莉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幅绣品最后的收尾工作,
你来完成。细节她都跟你讲过了,别出岔子。”“放心吧,阿哲。”白茉莉站起身,
亲昵地挽住林哲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她的东西,早就都是我的了。”两人相携的身影,
在她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构成最后一幅残酷的画面。工作室的灯光冰冷如霜,
打在那幅倾注了她所有生命热情的《万里江山图》上,江山如此多娇,
却再也映不入她的眼底。好恨……好不甘心……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我沈清欢,
定要你们……血债血偿!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所有!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她仿佛听到一个急促的、熟悉的男声在远处呼唤她的名字,
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恐慌与绝望……是幻觉吗?是那个她一直误解、一直躲避的陆砚深?可惜,
她再也无法确认了。剧烈的头痛,像是要炸开一样。耳边是嗡嗡的嘈杂声,
夹杂着一个娇柔做作,让她刻骨铭心的声音。“清欢,你这本笔记放这里都落灰了,
好多针法我看你都好久没用了,好可惜呀。反正你现在灵感也多,不如先借我看看,
找找灵感呗?”这个声音……白茉莉?!沈清欢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睛。入眼的不再是冰冷的地板和染血的绣架,而是熟悉的,
洒满阳光的大学图书馆自习区。木质的长桌,堆叠的艺术书籍,还有……旁边那个托着腮,
眨着无辜大眼,正伸手试图拿她放在桌角那本厚厚的苏绣针法笔记的女孩。白茉莉!
她穿着清新的碎花连衣裙,长发披肩,笑容甜美,正是二十岁青春正好的模样。
而她自己……沈清欢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指白皙纤长,
指腹有着常年握针留下的薄茧,但却充满了年轻的活力,没有一丝血迹。她……没死?
她重生了?!重生回到了二十岁,大三的这一年!这本笔记!沈清欢的心脏狂跳起来,
前世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就是这个时候!白茉莉就是以“借去看看,
找找灵感”为借口,拿走了她这本汇集了沈家不传之秘和她自己多年心得的针法笔记!之后,
笔记里的许多独特针法和构图理念,就频频出现在白茉莉“独立创作”的作品中,
让她在各类比赛中开始崭露头角。而当时的自己,
竟然还傻乎乎地为闺蜜的“进步”感到高兴,甚至在她遇到技术难题时,
亲自上手帮她修改、指点!愚蠢!何其愚蠢!“清欢?你怎么啦?发呆哦?
”白茉莉见她眼神直勾勾的,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容依旧甜美,
但那只伸向笔记的手却丝毫没有停顿。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笔记牛皮纸封面的前一秒——“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在相对安静的图书馆区域显得格外突兀。沈清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狠狠地拍开了白茉莉的手!这一下毫不留情,
白茉莉白皙的手背上立刻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印。“啊!”白茉莉痛呼一声,猛地缩回手,
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清欢,眼圈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
“清欢……你……你干嘛打我?好痛啊!”她委屈的声音带着哭腔,
立刻吸引了周围几个同学的注意。若是前世的沈清欢,看到闺蜜这般模样,定然会心生愧疚,
连忙道歉安抚。但此刻,沈清欢只是缓缓地收回手,
胸腔里那颗因为重生和愤怒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正一点点被冰冷的恨意所填满。
她看着白茉莉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前世她倒在血泊中,
对方那恶毒得意的笑容与眼前这张脸重叠,让她几欲作呕。“我的笔记,”沈清欢开口,
声音带着刚重生而来的些许沙哑,却异常冰冷清晰,“不喜欢别人碰。”白茉莉彻底愣住了,
连假装哭泣都忘了。她认识的沈清欢,性格柔软,甚至有些怯懦,
尤其重视她们之间的“友情”,何曾用过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何曾对她动过手?
“我……我只是想借去看看……”白茉莉反应过来,声音哽咽,演技精湛,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看看你的笔记怎么了?你又不会少块肉……”又是这一套!
前世她就是被这“好朋友”的道德绑架捆得死死的!沈清欢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她伸手,将那本厚重的笔记拿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这不仅仅是笔记,这是她沈家的根,她前世愚蠢丢失的传承起点!
“好朋友?”沈清欢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白茉莉,“未经允许,
就想擅自拿走别人最重要的东西,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朋友’做的事?”她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势,让周围窃窃私语的同学都安静了下来,好奇地看向这边。
白茉莉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完全没料到沈清欢会是这个反应,
剧本完全不对!“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支支吾吾地想要辩解。“那你是什么意思?
”沈清欢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她思考的余地,“是想‘借鉴’里面的针法,
然后拿去当成你自己的创意,参加下个月的艺术新人赛吗?”白茉莉的瞳孔猛地一缩,
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她……她怎么会知道?!参加艺术新人赛,
并且准备“借鉴”沈清欢笔记里的一个复杂针法,这是她和林哲私下里商量好的计划,
沈清欢根本不知情!看着白茉莉骤然剧变的脸色,沈清欢心中冷笑。果然!
前世白茉莉就是靠着一个“独创”的双面异色绣技法,在那次比赛中拿到了银奖,
第一次进入了主流视野。而那技法,正是出自她这本笔记的后半部分!“你……你胡说什么!
”白茉莉慌乱地反驳,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沈清欢,
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怎么能这样污蔑我!”“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沈清欢站起身,
将笔记牢牢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最好”的闺蜜,一字一句地说道,
“白茉莉,从今天起,离我远点。我的东西,无论是笔记,还是创意,
甚至是……”她顿了顿,脑海中闪过林哲那张虚伪的脸,恨意更浓,“……男人,
你都休想再碰一下!”说完,她不再看白茉莉那精彩纷呈、又惊又怒又慌乱的脸色,转身,
挺直了脊背,在众多同学诧异、好奇、探究的目光中,一步一步,
坚定地离开了图书馆自习区。阳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每一步,都踏在坚实的地面上;每一步,都远离着前世的噩梦;每一步,
都走向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与复杂可能的未来。走出图书馆大门,温暖的阳光笼罩全身,
驱散了从地狱带来的寒意。沈清欢深深地吸了一口初夏清新的空气,带着青草和花香的味道,
不再是血腥气。她抬起头,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眼神冰冷而坚定。林哲,
白茉莉……我回来了。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2 决裂之刃离开图书馆,阳光炽烈,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沈清欢抱着那本厚重的笔记,
站在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微微有些恍惚。身旁是抱着书本匆匆而过的年轻学子,
洋溢着青春与无忧,这一切对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得可怕。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尖锐的痛感清晰地传来。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二十岁,
命运的齿轮尚未将她碾碎的时刻。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着,
那里面不再只有对艺术的热爱和少女的懵懂,
更盛满了从地狱带来的冰冷恨意和必须前行的决绝。
白茉莉刚才那惊慌失措、又惊又怒的表情,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她确认了自己的方向。
但这还远远不够。一个白茉莉,不过是林哲手中的棋子,一条依附他人吸血的寄生虫。
真正的毒蛇,是那个藏在幕后,用温柔陷阱将她一步步引入深渊的男人——林哲。
想到这个名字,沈清欢的指尖微微发凉。前世临死前他那冷漠厌恶的眼神,如同冰锥,
至今仍能刺穿她的灵魂。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她需要的是清晰的头脑和步步为营的计划。当务之急,是彻底斩断与这两人的情感纠缠,
并拿回所有可能被他们利用的资源。那本笔记只是第一步。她记得很清楚,
前世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林哲以“共同创作”、“为我们的未来积累资本”为名,
从她这里“借”走了几份她早期创作的、极具灵气的苏绣小样和设计稿。那些作品,
后来都成了他初期在文化圈打响名头的“个人代表作”之一。其中最重要的一幅,
就是她大一那年绣的《春晓》,一幅双面绣的蝶恋花图,灵动非凡,
当时还被系主任当众夸奖过,说看到了沈家苏绣的传承与创新。这幅小样,
此刻应该就在林哲手里!他前几天刚“借”去,说是要学习研究,
实则恐怕已经在盘算如何将其据为己有,甚至可能已经找好了仿制的路子。不能再等了!
沈清欢眼神一凛,拿出那个款式老旧的手机,翻到那个她曾置顶、无数次甜蜜拨打的号码。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留恋,而是因为压制不住的恨意。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冷冽。她没有拨打,而是直接编辑了一条短信,
言简意赅:林哲,我有急事,现在需要立刻拿回我之前放在你那里的《春晓》绣样。
你在哪?发送。几乎是在信息显示送达的下一秒,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林哲”两个字。沈清欢看着那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果然,
涉及到他利益的东西,他总是反应迅速。她接起电话,
却没有像前世那样软软地唤一声“阿哲”。“清欢?怎么了?突然这么着急要拿回《春晓》?
”电话那头,林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听不出一丝破绽,
“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跟我说说,我来帮你解决。”多么熟悉的语气啊!
前世她就是沉溺于这种“被需要”、“被保护”的假象里,一步步交出了自己的所有。
沈清欢压下心头的恶心感,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没什么麻烦,
就是突然想拿回来看看。你在工作室吗?我过去拿。”她刻意回避了他的问题,
并且直接指明了地点和目的——不是商量,是通知。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以前的沈清欢,从来不会用这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
“我在‘墨韵’工坊这边,跟几个朋友谈点事情。”林哲的声音依旧温和,
但语速稍微快了一点,“清欢,那幅《春晓》我正仔细观摩学习呢,
而且下周有一个很重要的文化交流活动,
我打算把它作为我们传统技艺的代表作之一带去展示,现在拿回来会不会……”呵,
果然开始了。用“我们”、用“展示”、用“传统技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绑架她,
拖延时间。若是前世,沈清欢定然会被他这番“大义”说动,甚至还会觉得他很有想法,
为了推广苏绣尽心尽力。可现在,她只觉得无比讽刺。“展示?”沈清欢打断他,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用我的作品,以谁的名义展示?林哲,那是我的习作,
不适合代表什么。我现在就要拿回来,麻烦你了。”她再次强调“我的”,
并且直接点破“名义”问题。电话那头的林哲,呼吸明显一窒。不对劲!
今天的沈清欢太不对劲了!
先是莫名其妙地对茉莉发了那么大脾气白茉莉刚才已经哭着打电话跟他控诉过了,
现在又如此强硬地索要绣样,言语间充满了疏离和……警惕?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
不可能。他和茉莉做事一向小心,沈清欢又单纯好骗,能发现什么?
估计是女孩子每个月那几天,心情不好闹脾气吧。林哲在心里迅速给自己找了个解释,
安抚下那一丝不安。他知道沈清欢吃软不吃硬,现在硬拦着反而会引起怀疑。
不过是一幅早期习作,虽然灵气足,但价值远不如她后面那些成熟的大作。不如先顺着她,
稳住她再说。“清欢,你别误会。”林哲的声音放得更软,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我当然知道那是你的作品,怎么会用别人的名义呢?我只是想让它被更多人看到罢了。
好吧好吧,既然你坚持,那你过来拿吧。我在墨韵工坊A区三号桌等你。”“好,
我半小时后到。”沈清欢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没有给他再继续表演的机会。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林哲握着手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抬眼看向坐在对面,
眼睛还红肿着的白茉莉,低声道:“她等会儿要过来。”白茉莉立刻紧张起来,
抓住他的胳膊:“她来干什么?阿哲,她今天真的好可怕!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是不是知道我们……”“闭嘴!”林哲低声呵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她能知道什么?
别自己吓自己。估计就是闹脾气,哄哄就好了。”话虽如此,但他心里那丝不安却在扩大。
沈清欢今天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设定的剧本。
“墨韵”工坊是大学城附近一个颇有名气的复合式文化空间,既可以喝茶聊天,
也提供一些传统手工艺的体验项目,氛围雅致,很受文艺青年和学生欢迎。
林哲是这里的常客,常常在此“偶遇”一些文化圈的“前辈”和“朋友”,拓展人脉。
沈清欢赶到时,径直走向A区三号桌。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两个人。
林哲和白茉莉并排坐着,姿态看起来并不十分亲密,但白茉莉微微偏向林哲的身体语言,
以及林哲桌上那杯明显是给女生点的花茶,都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暧昧。呵,
前世她是有多瞎,才看不出这些蛛丝马迹?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走了过去。“清欢,
你来啦。”林哲率先看到她,立刻站起身,脸上挂起无可挑剔的温柔笑容,
伸手似乎想帮她拉椅子。沈清欢却像是没看见他的手一样,直接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
将背包放在一旁,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我的《春晓》呢?”她的直接和冷淡,
让林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白茉莉坐在旁边,低着头,玩弄着茶杯,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不敢说话的样子。林哲很快调整好表情,
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画夹,里面妥善地夹着那幅《春晓》双面绣小样。
蝴蝶翅膀在光线映照下泛着细微的彩光,花朵娇艳欲滴,技艺虽稍显稚嫩,但灵气扑面而来。
“在这里,保存得很好,我一直很珍惜。”林哲将画夹推过来,语气真诚,
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沈清欢,试图用情感攻势,“清欢,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如果是,我跟你道歉。你别这样,我看着心疼。”若是以前,被他这样专注而温柔地注视着,
听着他这样的话,沈清欢早就心软得一塌糊涂了。可现在,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伸手,
将画夹拿过来,打开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完好无损,这才合上,紧紧握在手里。
这是她拿回的第一件“失物”。“你没有什么做得不好。”沈清欢抬起眼,
迎上林哲那故作深情的目光,眼神清冷如冰,“只是我突然想明白了些事情。
”林哲心里咯噔一下:“想明白什么?”沈清欢的视线缓缓扫过林哲,
又落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的白茉莉身上,唇角弯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想明白,有些人,
有些关系,或许并不像我曾经以为的那么纯粹。”她语速不快,每个字却都清晰无比,
“想明白,我的东西,还是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最安全。无论是作品,还是……感情。
”白茉莉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林哲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但他强自镇定:“清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白茉莉一眼。
白茉莉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林哲你看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没说!清欢,
我知道你今天在图书馆生我的气,是我不好,我不该没经过你同意就想看你的笔记,
我跟你道歉!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怀疑阿哲啊!他对你怎么样,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好一番唱念做打!一个暗示她被人挑拨,一个立刻认错并把矛盾往“闺蜜吵架”上引,
试图模糊焦点。前世,他们就是这样一次次配合,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清欢看着他们表演,心中一片冰冷。“误会?”她轻轻重复了一遍,
目光重新定格在林哲脸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伪善的表象,直抵内心,“林哲,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们的未来,让我把作品交给你去运作。那么,我想请问,
运作所得的利益,有多少是用在了‘我们’的未来上?还是说,
都变成了你个人履历上光鲜的资本,和你用来结交‘权贵’的筹码?
”林哲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清欢!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做这一切,
不都是为了我们能有一个更好的将来吗?你现在还是学生,不了解这个社会的现实,
没有人脉和资本,光有才华是很难闯出来的!我是在为我们铺路!”又是这一套说辞!
用“现实”和“未来”来绑架她,让她心甘情愿地付出。“为我们铺路?”沈清欢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是用我的《春晓》去为你换取文化交流活动的入场券?
还是用我笔记里的针法,去帮白茉莉拿下艺术新人赛的奖项,为你们两人共同的前程铺路?
”“轰——!”此话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林哲和白茉莉的耳边!两人脸色骤变,
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恐慌!她知道了!她真的知道了!
她怎么会知道新人赛的事情?!这是他们昨天才刚定下的计划!“你……你胡说什么!
”白茉莉第一个跳起来,声音尖利,因为极度恐慌而显得有些扭曲,“什么新人赛!
什么针法!沈清欢,你疯了吗?在这里血口喷人!”林哲也猛地站起身,
脸上那惯常的温和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了底层的阴沉和恼怒:“沈清欢!注意你的言辞!
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污蔑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工坊里其他客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
纷纷侧目看来。沈清欢却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仰头看着面前这对因为被戳穿秘密而气急败坏的男女,眼神平静得可怕。“我有没有胡说,
你们心里最清楚。”她慢条斯理地将画夹放进自己的背包里,拉好拉链,然后才站起身,
与林哲对视着。“林哲,我以前觉得你怀才不遇,所以愿意倾尽所有帮你。但现在我发现,
你不是怀才不遇,你是德不配位!”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传入了在场每一个看客的耳中。
“从今天起,我们之间,一刀两断。我沈清欢的东西,无论大小,
无论是一根丝线还是一份创意,你都休想再沾染分毫!”说完,
她不再看林哲那铁青扭曲的脸,也不再看白茉莉那煞白惊慌的表情,转身,决绝地离开。
走了两步,她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半张脸,余光扫过白茉莉,
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对了,白茉莉,艺术新人赛,我也会参加。”“我们,赛场上见真章。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在无数道震惊、好奇、探究的目光中,背影挺直,
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墨韵”工坊的大门,将那一室的混乱与不堪,彻底甩在身后。
阳光再次笼罩全身,驱散了刚才与那两人对峙时沾染上的阴冷气息。沈清欢紧紧抱着背包,
里面装着她的笔记和《春晓》绣样,这是她夺回一切的第一步,
也是她与过去彻底告别的见证。心口因为刚才那番激烈的交锋而微微起伏,但更多的,
是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这第一记响亮的耳光,她终于狠狠地扇了回去!但这,
还仅仅是个开始。林哲和白茉莉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就像两条毒蛇,一旦缓过神来,
必然会反扑。而她,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变得更强,拥有更多与他们抗衡的资本。
下一个目标,就是那个前世她一直误解、一直躲避,
却在她死后发出绝望呼唤的男人——陆砚深。找到他,与他合作。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
最快也是最有效的破局之法。只是,前世他们之间误会太深,关系可谓势同水火。这一世,
该如何开口?他又会如何对待这个主动找上门的“仇人”?沈清欢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与决然。无论前路如何,她已无路可退。
3 锦瑟初鸣与林哲、白茉莉在“墨韵”工坊的彻底决裂,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在沈清欢所在的大学圈子内激起了不小的涟漪。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开始悄然传播。
有的说沈清欢因爱生恨,无理取闹;有的说林哲和白茉莉早就暗通款曲,
被沈清欢抓了个正着;更有的,则将焦点放在了沈清欢那反常的强硬态度上,
猜测她是不是找到了什么更厉害的靠山。对于这些,沈清欢一概不予理会。
她将自己关在家里——那个充满了丝线、绣架和淡淡樟木香气的小工作室里,
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母亲苏月华似乎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没有多问,
只是默默地将温热的茶水和小点心放在她的工作台旁,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担忧,
更有着无声的支持。沈清欢需要这份宁静。她需要时间消化重生的震撼,更需要时间,
为自己接下来的路,绘制一张清晰的蓝图。复仇是必须的,但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
沦为只知道报复的机器。她重活一世,更要为自己,为沈家的传承,活出一个璀璨的未来。
事业,是她立足的根本,也是她对抗林哲、白茉莉最有力的武器。
林哲为什么能一次次骗取她的信任和资源?除了感情欺骗,
更因为他总是摆出一副“为你好”、“为未来铺路”的精明商人姿态,
利用信息差和人脉优势,让她这个沉浸于艺术世界的“小白”觉得离不开他。那么,这一世,
她就要亲自掌握这些!她铺开白纸,拿起铅笔,开始勾勒。不是绣样,
而是一份简陋却思路清晰的商业计划书。计划的核心,是创立她个人独立的苏绣品牌,
名字她早已想好——“锦瑟”。锦,代表华美;瑟,代表清越之声。她希望自己的作品,
既能展现苏绣的华彩绚丽,也能如清越之音,在这个时代发出独特而响亮的声音。
品牌定位:高端定制与新锐艺术结合。既承接具有收藏价值的传统精品苏绣,
也开发融合现代审美、适用于日常生活的文创产品。
短期目标:拿下即将到来的“艺术新人赛”奖项,一鸣惊人,为“锦瑟”品牌打响第一炮。
同时,利用比赛奖金和母亲的一些积蓄,租赁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完成初步的工商注册。
中长期目标:参加国内外重要的非遗、艺术展,争取“非遗传承人”资格,
将“锦瑟”打造成一个具有影响力的文化品牌。思路很清晰,但沈清欢知道,最难的一步,
是启动资金和最关键的人脉资源。母亲的支持有限,而比赛奖金更是杯水车薪。
林哲之前带她接触过那个圈子,她深知没有资本和渠道的助推,再好的才华也可能被埋没。
她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一个足够强大,能让林哲和白茉莉望而生畏,能为她挡住明枪暗箭,
也能为她提供初期发展平台的盟友。这个人选,在她心里,只有一个——陆砚深。
想到这个名字,沈清欢握着铅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心情复杂难言。陆深,砚深集团总裁,
旗下产业遍布地产、金融,近年来更是大举投资文化产业,
是市内乃至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年轻富豪。他投资的“墨韵”工坊想到昨天在那里发生的事,
沈清欢嘴角抽了抽、艺术画廊、文化基金会,在圈内都极具分量。更重要的是,前世,
他与林哲是众所周知的竞争对手,或者说,是林哲单方面将他视为必须超越的假想敌。
陆砚深为人低调冷漠,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但每次出现,
其强大的气场和精准的商业手腕都让人印象深刻。前世的沈清欢,因着林哲的灌输,
一直认为陆砚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冷酷无情的奸商,多次在公开场合对他表示过不屑,
甚至在一次重要的非遗项目竞标中,因为她的作品站在了林哲那边,
导致陆砚深看好的一个老匠人落选。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冰点以下。而现在,
她却要主动去找这个“死对头”寻求合作。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沈清欢没有别的选择。
时间不等人,她必须在林哲和白茉莉从打击中缓过神来,并想出更恶毒的办法对付她之前,
建立起自己的护城河。她仔细回忆着前世关于陆砚深的零星信息。
他似乎对真正有底蕴、有创新的传统文化项目格外青睐,投资不计较短期回报,
更像是一种……情怀?不管是不是情怀,这可能是她唯一能打动他的点。
她将那份简陋的商业计划书又修改了几遍,
重点突出了“锦瑟”品牌的文化价值、创新理念以及她作为沈家传承人的技艺优势。然后,
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改良旗袍式连衣裙,将长发挽成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
对着镜子练习了几遍不卑不亢的表情。成败,在此一举。砚深集团总部大厦,高耸入云,
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沈清欢站在大厦楼下,
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她的计划书和那幅《春晓》绣样。
前台接待小姐训练有素,笑容标准:“您好,请问有预约吗?”“没有预约。
”沈清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想见陆砚深陆总。麻烦你转告,我是沈清欢,
关于苏绣传承和一个合作项目,想跟他谈谈。”前台小姐的笑容不变,
但眼神里已经带上了程式化的拒绝:“抱歉,沈小姐。没有预约的话,陆总是不见客的。
您可以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和事由,我会为您转达给总裁办。”沈清欢知道这是标准流程,
但“转达”的结果大概率是石沉大海。她等不起。她正思索着该如何争取,
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干练的年轻男人从专用电梯里走了出来,
目光扫过前台,正好与沈清欢的视线对上。沈清欢认得他!陆砚深的特助,周默!
前世在一些场合见过几次,总是沉默而高效地跟在陆砚深身后,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几乎是本能,沈清欢上前一步,拦在了周默面前。“周特助,你好。”周默停下脚步,
扶了扶眼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显然也认出了沈清欢。毕竟,
这位沈小姐以前可是没少给他们陆总脸色看,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林哲派”。“沈小姐?
”周默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但眼神却锐利地在她身上扫过,
似乎在评估她的来意。“冒昧打扰。”沈清欢知道机会只有一次,语速加快,但吐字清晰,
“我想见陆总,有非常重要的合作想跟他谈。是关于我个人创立的苏绣品牌‘锦瑟’的计划。
我知道之前可能有些误会,但这次我是带着十足的诚意而来。”她说着,
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份计划书和装着《春晓》绣样的画夹,
双手递过去:“这是我的计划书和一份作品小样,能否麻烦您,转交给陆总?
只需要占用他十分钟时间。”周默没有立刻接过去,他看着沈清欢,
这个女孩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少了那种被宠坏了的骄纵和盲目,
多了几分沉静和……破釜沉舟的决然?而且,她今天居然是为了自己的项目来找陆总,
而不是为了那个林哲?这太反常了。联想到昨天下面人汇报上来的,
关于她在“墨韵”工坊和林哲、白茉莉彻底闹翻的消息,周默心中瞬间转过了几个念头。
他跟在陆砚深身边多年,比任何人都清楚,老板对这位沈小姐那种复杂难言的特殊关注。
那份关注,甚至超越了普通的商业对手范畴。沉默了几秒钟,
在沈清欢几乎要以为他会冷漠拒绝的时候,周默伸手接过了那份计划书和画夹。“沈小姐,
我不能保证陆总会看,也不能保证他会见你。”周默公事公办地说,“但我可以帮你转交。
”沈清欢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道谢:“谢谢你,周特助!非常感谢!”周默点了点头,
没再多说,转身走向专用电梯。沈清欢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顶层,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象,
室内是低调奢华的冷色调装修,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氛,
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运行声。陆砚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审阅一份文件。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腕和名贵的腕表,侧脸线条冷硬,
眉眼低垂时,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周默轻轻敲了敲门,然后走进来,
将那份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略显简陋的计划书和画夹放在办公桌一角。“陆总,
刚才在楼下遇到沈清欢小姐。她希望与您见面,
谈一个关于她个人苏绣品牌‘锦瑟’的合作项目。这是她留下的计划书和作品小样。
”陆砚深翻动文件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并未抬头,也没有立刻回应。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寂。周默安静地站在原地,他知道老板听到了,也在思考。
他不需要再重复。过了足足一分钟,陆砚深才缓缓放下手中的钢笔,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深邃,如同古井寒潭,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先是扫了一眼那份用普通A4纸打印、甚至边角有些卷曲的计划书,然后,
视线落在了那个透明的画夹上。里面,那只在春光下仿佛要振翅欲飞的蝴蝶,
和那朵娇艳的花朵,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他的目光在那幅《春晓》上停留了数秒。
周默敏锐地察觉到,老板那常年冰封般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她一个人来的?”陆砚深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是,一个人。
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周默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很坚决,而且,
是为了她自己的项目。”陆砚深身体向后,靠在昂贵的皮质椅背上,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沈清欢。这个名字,
在他心里占据着一个极其特殊,也极其矛盾的位置。他见过她沉浸在刺绣世界中时,
那双会发光的眼睛,也见过她被林哲那些肤浅的言论蛊惑时,那种盲目的崇拜。
他欣赏她的才华,也为她的天真和识人不明而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他从未想过,
她会主动来找他。还是在她刚刚与林哲彻底撕破脸之后。她想做什么?是真的想通了,
要自立门户?还是……这又是林哲和她演的一出戏?一种以退为进的新手段?
前世的记忆碎片在他脑中翻涌,最终定格在她倒在血泊中,那不甘而绝望的眼神……那一刻,
他心中某种坚固的东西轰然倒塌。只是,那一切发生得太晚,太晚了。陆砚深闭上眼,
将眼底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他伸手,
拿过了那份简陋的计划书,翻开了第一页。“锦瑟……”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计划书的内容比他想象的要有条理,虽然稚嫩,但目标明确,
尤其是关于品牌文化内核和技艺创新的部分,能看出是用了心的,并非纸上谈兵。
他看得很慢,周默便安静地等待着。十分钟后,陆砚深合上了计划书。
他再次看向那幅《春晓》,目光深沉。“告诉她,”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明天下午三点,我可以给她二十分钟时间。地点,你安排。”周默心中微微一惊。
老板竟然真的愿意见她?!而且是在没有任何中间人引荐,
对方还是有过节的“仇家”的情况下?“是,陆总。”周默压下心中的讶异,恭敬应下,
“我马上通知沈小姐。”他转身准备离开。“周默。”陆砚深忽然又叫住他。
“陆总还有什么吩咐?”陆砚深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幅《春晓》上,指尖在画夹上轻轻一点。
“把这个,拿去仔细装裱一下。”他顿了顿,补充道,“用库房里那块紫檀木。
”周默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库房里那块紫檀木……那可是老板私藏的好料,价值不菲,
原本是打算用来……现在居然要给沈清欢这幅小小的画作做装裱?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对待一个普通寻求合作者的范畴了。“是。”周默没有多问,
只是更加确认了心中的某个猜想。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画夹,退出了办公室。门轻轻合上。
陆砚深独自坐在巨大的办公室里,目光投向窗外鳞次栉比的楼宇,眼神复杂难辨。沈清欢,
这一世,你究竟想做什么?而我,又该如何对待……这个重新走到我面前的你?
4 涅槃重生周默的电话是在傍晚时分打到沈清欢手机上的。
当那个陌生的、却代表着一个截然不同世界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时,沈清欢正在工作台前,
对着几张设计草图凝神思索。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立刻接了起来。“沈小姐,你好,
我是周默。”“周特助,你好。”沈清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陆总明天下午三点有空,可以给你二十分钟时间。地点在‘观澜’茶舍,竹韵包厢。
请问这个时间方便吗?”“方便!我一定准时到。”沈清欢立刻应下,
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成了!陆砚深愿意见她!这比她预想中要顺利得多。
“好的。届时请沈小姐准备好更详细的阐述。再见。”周默公事公办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沈清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才发现自己手心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
面对林哲和白茉莉时,她只有恨意和战斗的冲动,
但面对陆砚深这个全然未知且气场强大的“对手”,她感到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但无论如何,机会已经摆在眼前。她重新坐回工作台前,将那份简陋的计划书摊开,
开始更深入、更细致地构思“锦瑟”品牌的每一个细节,
预设陆砚深可能提出的所有尖锐问题,并思考如何用她的作品和理念去说服他。她知道,
空有口号是不够的,她必须展现出足以匹配她野心的实力。而即将到来的“艺术新人赛”,
就是最好的试金石,也是她计划书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与此同时,
城市另一端的某个高档公寓内,气氛却是一片阴霾。林哲烦躁地扯开领带,
将手中的酒杯重重顿在茶几上,琥珀色的液体险些溅出。
自从昨天在“墨韵”工坊被沈清欢当众撕破脸皮后,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的小丑,各种或同情或讥诮的目光如影随形。
更让他心惊的是沈清欢态度的剧变和那句关于“新人赛”的宣战。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是谁告诉她的?“阿哲,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白茉莉哭得眼睛红肿,
脸上再没有了平日的甜美,只剩下怨毒,“她现在这么嚣张,
要是真让她在新人赛上出了风头,我们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她肯定会把我们的事都抖出去的!”“闭嘴!还不都是你蠢!”林哲猛地转头,
眼神阴鸷地瞪着她,“要不是你沉不住气,非要去看她那本破笔记,怎么会引起她的怀疑?!
”白茉莉被吼得瑟缩了一下,委屈地扁嘴,却不敢再大声哭诉,
……我也是想为我们好啊……谁知道她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林哲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互相指责毫无意义。当务之急,
是必须阻止沈清欢在新人赛上出头。他了解沈清欢的才华,若非如此,
前世他也不会花费那么多心思去笼络、去窃取。如果让她毫无阻碍地参赛,
以她沈家传承的底蕴和那份灵气,获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届时,
她将拥有独立于他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再想拿捏她就难了。必须想办法让她参加不了比赛,
或者……让她的作品无法顺利呈现。一个阴损的念头在他心中慢慢成形。他记得,
沈清欢为了这次比赛,准备了一幅极为耗费心神的大型双面异色绣作品,
主题似乎是《涅槃》。这种大型绣品,在完成装裱前极为脆弱,尤其是使用的丝线,
若是……林哲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他拿出手机,
翻找一个号码——那是他们大学社团的一个小学弟,性格怯懦,家境贫寒,
一直在他的工作室打零工,对他言听计从。最重要的是,
这个小学弟有沈清欢工作室的备用钥匙,以前偶尔会帮沈清欢搬运一些沉重的绣架和材料。
“喂?王铭吗?”林哲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但眼神却冰冷如霜,“有件事,
想请你帮个忙……”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沈清欢准时出现在了“观澜”茶舍。
这是一处隐藏在市井深处的私人茶舍,环境清幽,古筝雅乐袅袅,穿过回廊,
仿佛瞬间远离了尘世喧嚣。侍者引她到“竹韵”包厢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为她推开。
包厢内,茶香氤氲。陆砚深坐在临窗的紫檀木茶海主位,并未穿着正式的西装,
而是一身深灰色的中式盘扣休闲服,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却多了几分沉稳内敛,
与这茶舍的氛围浑然一体。他正执壶沏茶,动作行云流水,并未因她的到来而停顿,
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周默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对着沈清欢微微颔首示意。
沈清欢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在她对面的客位坐下。她没有贸然开口,
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完成那一系列繁琐而优雅的茶道程序。
直到一杯澄澈透亮、香气清远的茶汤被推到她面前,陆砚深才终于抬眸,看向她。
他的目光依旧深邃平静,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沈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寒暄,
直奔主题,“你的计划书,我看了。”沈清欢的心提了起来,双手在桌下微微交握,
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请陆总指教。”“想法稚嫩,渠道空白,市场风险评估几乎为零。
”陆砚深语气平淡,每一个字却都像锤子敲在沈清欢心上,“换句话说,
这更像是一份学生作业,而不是一份值得投资的商业计划。”沈清欢的脸色微微发白,
但眼神并未退缩。她早就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评价。“陆总说的是。”她坦然承认,
“在商业运作上,我确实是新手。但我想,陆总投资文化产业,
看重的或许不仅仅是短期的商业回报,更是项目本身的文化价值与长期潜力。”她顿了顿,
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继续道:“‘锦瑟’的核心价值,
在于我本人——沈家苏绣的唯一嫡系传人,以及我所掌握的,
市面上罕见的传统针法与创新融合能力。这份计划书或许稚嫩,但我的技艺和我的决心,
并不稚嫩。”陆砚深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未置可否。沈清欢知道,
空口无凭。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个精心准备的锦盒,打开,里面是她连夜赶制,
并结合了计划书内容重新梳理的一份作品集锦和更详细的项目构思。同时,
她也带来了另一幅小样,一幅比《春晓》更复杂,
更能体现她目前技艺水平的双面三异绣《荷塘清趣》,一面是夏日白荷亭亭玉立,
另一面却是秋日残荷听雨的意境。“这是我为即将到来的‘艺术新人赛’准备的作品构思,
以及‘锦瑟’品牌初期准备推出的系列样品方向。”她将锦盒轻轻推过去,“我知道,
仅凭言语很难取信于人。技艺如何,作品会说话。”周默上前一步,接过锦盒,
放在了陆砚深面前。陆砚深的目光扫过那幅精巧的《荷塘清趣》,
在那一叶一荷的细腻针法中停留片刻,然后又看向那份明显比之前厚重了许多的项目构思。
包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古筝乐曲悠扬婉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沈清欢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二十分钟很短,他是否已经失去了耐心?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陆砚深放下了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艺术新人赛,
”他忽然开口,话题跳转,“你有多大把握?”沈清欢一怔,
随即坚定地回答:“如果公平竞争,我有信心进入前三。”“公平竞争?
”陆砚深捕捉到了这个词,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认为会有什么不公平?
”沈清欢抿了抿唇。她不能直接说出林哲可能会使绊子,那听起来像是在搬弄是非,
也缺乏证据。“我只是假设。任何比赛,都难免有意外。”她谨慎地回答。陆砚深看着她,
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让沈清欢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似乎早已看穿了她与林哲之间的龃龉,以及她未说出口的担忧。“你的计划书,漏洞百出。
”陆砚深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但在沈清欢心沉到谷底时,他话锋陡然一转,“但你的技艺,
和你这份……破釜沉舟的决心,尚可一观。”沈清欢猛地抬头,
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陆砚深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温度,
“新人赛,如果你能拿到金奖。之后,
带着你的奖杯和一份像样的、由专业团队协助完善的商业计划书,
再来找我谈‘锦瑟’的投资。”沈清欢的心脏狂跳起来!虽然还不是直接的投资承诺,
但这意味着,他认可了她的潜力,并为她指明了一条清晰的路!金奖!这是他的条件,
也是她必须拿到的投名状!“好!”沈清欢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应下,
“我一定会拿到金奖!”陆砚深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端起了茶杯,这是送客的意思。
周默适时地上前一步,对沈清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沈清欢知道,这次会面结束了。
她站起身,对着陆砚深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陆总给我这个机会。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完,她转身,步履坚定地离开了包厢。门关上后,周默看向陆砚深,轻声询问:“陆总,
您真的看好她?林哲那边,恐怕不会让她顺利参赛。”陆砚深摩挲着温热的茶杯,
目光落在沈清欢留下的那幅《荷塘清趣》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澜。
“看好与否,取决于她自己的本事。”他语气淡漠,“至于林哲……”他顿了顿,
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让人盯着点。在比赛结果出来之前,
别让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脏了我的视线。”“是,陆总。”周默心领神会。
老板这是要……在暗中为沈清欢扫清障碍?至少,是确保比赛的“公平”。沈清欢离开茶舍,
感觉外面的阳光都格外明媚。虽然前路依然挑战重重,但她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并且抓住了一块坚实的敲门砖。金奖!她必须拿到!回到工作室,
她立刻投入了更加疯狂的创作中。为比赛准备的大型作品《涅槃》已经完成了大半,
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羽翼渐丰,色彩绚烂,气势磅礴,
每一根羽毛都用了数十种不同颜色的丝线晕色,耗费的心血难以计量。她几乎是不眠不休,
整个人都扑在了这幅作品上。然而,就在比赛前三天,一个几乎致命的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天傍晚,她因为需要购买一种特殊的金线,暂时离开了工作室两个小時。当她回来时,
发现工作室的门锁有细微的被撬动过的痕迹!她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冲进室内。
工作室里看起来一切如常,并没有被翻动的杂乱。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被妥善覆盖保护的绣架——《涅槃》还完好地绷在架子上。
她稍稍松了口气,但走近仔细检查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在绣架背面,
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里,几根承载着凤凰尾部最关键翎羽的基底线,竟然被人用极细的刀片,
割断了将近三分之二!只是因为正面丝线层层覆盖,暂时没有显现出来。可一旦她继续刺绣,
或者进行后续的搬运、装裱,这几根底线会瞬间崩断,
导致整个凤凰尾部大面积脱丝、变形甚至撕裂!整幅作品将彻底毁于一旦!
这是一个极其阴损、极其内行的人才能做出的手脚!目的不是偷窃,就是要让她功亏一篑!
沈清欢看着那几处几乎难以察觉的断口,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冻结。林哲……一定是他!他果然动手了!而且手段如此狠毒刁钻!
距离交稿只剩三天,重新绣制根本来不及!难道她就要这样……前功尽弃了吗?不!绝不!
沈清欢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乱!一定有办法补救!
她仔细观察着断线的位置和方式,大脑飞速运转,
回忆着沈家传承中那些几乎失传的、用于修复古画的特殊织补针法……一个极其大胆,
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补救方案,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风险极大,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她眼中燃起两簇不屈的火焰。林哲,你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毁了我?我偏要让你看看,
什么是真正的——涅槃重生!5 凤凰展翅艺术新人赛的初选展厅内,人头攒动。
空气中弥漫着颜料、松节油以及各种综合材料的特殊气味,
混杂着年轻艺术家们或兴奋或紧张的低声交谈。墙壁上挂满了风格各异的画作、摄影作品,
展厅中央的玻璃展柜里则陈列着雕塑、陶艺等立体作品。而在一个相对安静,
灯光布置得更为柔和典雅的区域内,则是工艺美术赛区的展示区,
苏绣、缂丝、漆器……一件件精美的作品静候着评委与观众的检阅。白茉莉早早地就到了。
她穿着一身精心挑选的白色蕾丝连衣裙,妆容精致,站在自己的参赛作品旁,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自信又谦逊的微笑。她的作品是一幅题为《蝶梦》的双面绣屏风,
尺寸不小,工艺也堪称精湛,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跹,色彩斑斓,引来了不少围观者的赞叹。
“茉莉,你这幅《蝶梦》真是绝了!这蝴蝶跟活的一样!”“是啊,
听说这次工艺美术类的金奖,非你莫属了!”“不愧是白大师,年轻有为啊!
”几个相熟的同学和朋友围着她,毫不吝啬地奉上赞美。白茉莉心中得意,
面上却故作羞涩:“大家过奖了,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主要是灵感来了,运气好而已。
”她口中所谓的“灵感”,自然是“借鉴”自沈清欢那本笔记中的一种复杂针法,
再结合了一些自己的改动。她相信,凭借这幅作品,足以让她在比赛中脱颖而出,
将沈清欢彻底踩在脚下。想到沈清欢,白茉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入口处,
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那天林哲派人去做的手脚,她已知晓。算算时间,
沈清欢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作品被毁,正躲在哪个角落里痛哭流涕吧?就算她能及时发现问题,
短短三天,神仙也难救!她今天能不能按时来交作品,都是个问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距离作品提交截止时间越来越近,沈清欢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白茉莉心中的得意更甚,
几乎已经认定沈清欢放弃了比赛。林哲也悄然来到了展厅,他没有靠近白茉莉,
只是混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蝶梦》,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算计。
只要白茉莉拿下这个奖,他就有更多的操作空间,将这份荣誉迅速变现,
同时也能狠狠打击沈清欢的气焰。他几乎能想象出沈清欢失败后那绝望痛苦的表情。
就在提交截止前最后十分钟,展厅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道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是沈清欢!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烟灰色改良旗袍,
长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松松绾起,脸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
甚至眼下的乌青用淡淡的粉底都有些难以完全遮盖。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如同被雨水洗过的寒星,清澈、坚定,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她的手中,
捧着一个用深色绒布覆盖着的绣品,尺寸似乎比白茉莉的《蝶梦》还要大上一些。
她竟然来了?!而且带着作品来了!白茉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林哲的瞳孔也猛地一缩,
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还能拿出作品?难道王铭失手了?
沈清欢对投向她的各种目光视若无睹,她径直走向作品提交处,在登记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将那幅覆盖着绒布的作品,小心翼翼地交给了工作人员。
“装裱师傅已经在隔壁房间等候,麻烦你们了。”她对工作人员低声说了一句,
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按照比赛流程,大型绣品在评审前,
需要由组委会指定的专业装裱师傅进行最后的固定和装框。工作人员点头,
和另一位同事一起,极其小心地将那幅沉重的绣品抬进了旁边的准备间。
白茉莉死死地盯着那扇关上的门,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她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
就算她临时换了作品,仓促之间也不可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绝对比不上自己的《蝶梦》!
林哲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他悄悄走到一个角落,拿出手机,想要联系王铭询问情况,
却发现对方的电话已经无法接通。一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心烦意乱。评审开始了。
几位在工艺美术界德高望重的评委,在一件件作品前驻足,仔细品评,不时低声交换着意见。
当他们走到白茉莉的《蝶梦》前时,停留了不短的时间。“嗯,这幅《蝶梦》不错,
双面绣技法纯熟,色彩搭配和谐,蝴蝶的动态感捕捉得很好。”“是白茉莉的作品吧?
这个年轻人我记得,基本功很扎实,这次又有进步。”“看来工艺美术类的头名,
很有希望啊。”听着评委们毫不避讳的赞许,白茉莉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脸上重新露出了矜持而得意的笑容。她挑衅般地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
始终沉默平静的沈清欢。终于,评委们走向了最后一件作品——那幅刚刚完成装裱,
被工作人员郑重悬挂在独立展位上的,沈清欢的参赛作品。
当覆盖的绒布被轻轻掀开的那一刻,整个展厅,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看到那幅作品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那不是传统的屏风,
而是一幅巨大的、被精心装裱在深色木质画框中的绣画。画面上,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它昂首长鸣,姿态矫健,巨大的羽翼展开,仿佛要破框而出!
火焰用无数种红色、橙色、金色的丝线,以近乎失传的“乱针绣”技法层层叠叠绣制,
热烈、奔放、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的力量感!而凤凰的身躯和羽翼,
则在火焰中闪烁着七彩的华光,每一片羽毛都根根分明,
用了极其复杂的“套针”、“施针”和“滚针”,
将羽毛的质感、光泽和层次表现得淋漓尽致!最令人震撼的是,
这竟然是一幅“双面三异绣”!正面是凤凰涅槃的辉煌瞬间,而透过光线的变换,
隐约可见的背面,似乎是凤凰涅槃前,在灰烬与绝望中挣扎、不屈的朦胧景象!一正一反,
一生一死,一辉煌一悲壮,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视觉与心灵冲击!这不仅仅是技艺的展示,
这简直是生命的讴歌!是灵魂的呐喊!
“这……这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评委扶了扶眼镜,激动得手指都有些颤抖,
几乎将脸贴到了绣面上,“双面三异!而且是如此大的尺幅!
这火焰的绣法……难道是古籍上记载过的‘凤尾焰’针法?早就失传了啊!”“不止如此!
你们看这凤凰的眼睛!”另一位女评委声音带着惊叹,“用了‘滚针’和‘旋针’结合,
瞳孔层次分明,竟然绣出了神采!悲悯、不屈、傲然……这……这简直神乎其技!
”“灵气逼人!技艺更是登峰造极!这作品……这作品叫什么名字?
”工作人员连忙查看标签,声音也带着激动:“评委老师,作品名叫《涅槃》,
作者是沈清欢。”“沈清欢……沈……”那位老评委喃喃自语,猛地抬起头,
目光灼灼地看向站在作品旁,脸色苍白却眼神明亮的沈清欢,“孩子,
你……你是不是苏市沈家的传人?”沈清欢对着评委们微微鞠躬,不卑不亢:“是的,老师。
家母苏月华。”“难怪!难怪啊!”老评委连连点头,神情激动,“沈家‘雀羽绣’的绝技,
我本以为随着沈老先生的离世已经失传,没想到……没想到在你手上重现了!而且青出于蓝!
这凤凰尾羽的光泽变幻,就是‘雀羽绣’的精髓所在啊!”评委们的惊叹和毫不掩饰的赞誉,
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白茉莉的脸上。她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听不懂那些高深的针法名字,
但她看得懂那幅《涅槃》所带来的震撼性效果,看得懂评委们眼中那近乎狂热的欣赏!
和评价她作品时那种程式化的赞许,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发现瑰宝的惊喜!她输了!
一败涂地!和沈清欢的《涅槃》相比,她那幅绞尽脑汁“借鉴”来的《蝶梦》,
显得那么小家子气,那么平庸乏味!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周围的议论声也瞬间逆转。
“我的天,这才是真正的苏绣啊!太震撼了!”“沈清欢?以前没怎么听说过啊,
原来这么厉害!”“白茉莉那幅跟这个一比,简直没法看……”“听说她们之前闹翻了,
白茉莉还指责沈清欢污蔑她,现在看来……呵呵。”那些或同情或讥诮的目光,
此刻全都落在了白茉莉身上,让她如芒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林哲站在人群外围,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那幅《涅槃》,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不解,
以及一种计划彻底失败的暴怒。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沈清欢竟然能在作品被破坏后,
不仅完成了修复,还拿出了如此惊人的作品!她是怎么做到的?!那个王铭到底在干什么?!
他感觉到,事情正在彻底脱离他的掌控。评审结果毫无悬念。当大赛主席在颁奖典礼上,
用激动的声音宣布:“本届艺术新人赛,工艺美术类金奖获得者——沈清欢!作品《涅槃》!
”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聚光灯打在沈清欢身上,她缓缓走上台,
从评委手中接过了那沉甸甸的、象征着最高荣誉的奖杯和证书。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
她看到了母亲苏月华在角落里悄悄擦拭眼角的泪水,
看到了白茉莉那扭曲嫉恨却又不得不强装笑鼓掌的脸,也看到了林哲那铁青、阴沉,
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她的心中,没有太多的激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和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她做到了。在绝境中涅槃,用实力,赢得了这至关重要的第一仗!
她举起奖杯,对着台下,露出了一个清浅却无比坚定的笑容。这笑容,
落在林哲和白茉莉眼中,无疑是最大的挑衅和宣战。颁奖典礼结束后,
沈清欢被记者和一些感兴趣的艺术爱好者围住,好不容易才脱身。她抱着奖杯和证书,
正准备离开,周默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沈小姐,恭喜。”周默的语气依旧平淡,
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谢谢周特助。”沈清欢心中微动。
“陆总让我转告您,”周默递过来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电话,
“这是‘墨韵’集团旗下艺术投资部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您方便的时候,
可以带着您的奖杯和新的想法,与他约时间详谈。”沈清欢接过名片,
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陆砚深……他果然在关注着比赛结果!而且,他信守了承诺,
为她打开了下一扇门!“替我谢谢陆总。”沈清欢郑重地将名片收好。周默点了点头,
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沈清欢握紧了手中的奖杯,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金奖,
只是一个开始。与陆砚深合作的道路,已经铺开。
而林哲和白茉莉……她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两人消失的方向。今天的失败,
绝不会让他们偃旗息鼓,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但她,无所畏惧。涅槃之后,凤凰,
当翱翔九天!6 暗流涌动艺术新人赛的金奖奖杯,
被沈清欢郑重地放在了家中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它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一块敲开未来之门的、沉甸甸的基石。热度与赞誉如同潮水般涌来,媒体的采访请求,
圈内前辈的认可,甚至一些小型商业合作的邀约,一时间让她的老旧手机都有些应接不暇。
但沈清欢保持着异乎寻常的清醒。她婉拒了大部分不必要的曝光和快速变现的诱惑,
深知这些不过是昙花一现,唯有扎实的作品和独立的品牌,才能让她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她的目标明确而坚定——创立“锦瑟”。现在,她手握金奖的声望,
也拿到了陆砚深方面递来的“入场券”,时机已然成熟。她首先联系了周默给她的那个号码。
“墨韵”集团艺术投资部的负责人姓李,是一位声音干练、效率极高的女性。
在电话中初步沟通后,对方对“锦瑟”项目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
但商业谈判的严谨性远超沈清欢的想象。
方要求她提供一份极其详尽的、包含市场分析、财务预测、团队构架在内的完整商业计划书,
以及一份清晰的品牌发展路线图。这远远超出了一个绣娘的能力范围。沈清欢没有退缩。
她知道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必须借助专业人士的力量。她用比赛获得的奖金,
以及母亲苏月华默默支持的积蓄,
聘请了一位刚从商学院毕业、对文化产业充满热情的年轻顾问,协助她梳理思路,
构建那份符合投资标准的计划书。同时,她开始着手组建最初始的团队。
她找到了那个前世在她落魄时,唯一还愿意来看望她、性格单纯勤奋的学妹——小月。
小月对沈清欢的技艺崇拜不已,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加入,
负责一些基础的辅料整理、客户联络等辅助工作。“锦瑟”的雏形,
开始在这个充满丝线香气的小小工作室里,悄然孕育。然而,就在沈清欢踌躇满志,
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来自林哲和白茉莉的反扑,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悄然而至。
他们的手段,不再是小偷小摸的破坏,而是升级为了更加阴险的商业狙击。“清欢姐,
不好了!”小月拿着手机,急匆匆地跑进工作室,脸上带着慌乱,
“我们之前联系好的那几家本地优质的丝绸和丝线供应商,刚刚几乎同时打来电话,
说……说无法给我们供货了!”沈清欢正在绣架前完善一幅准备用于品牌初期展示的新作品,
闻言,手中的银针一顿,抬起了头:“无法供货?理由是什么?”“理由都差不多,
不是说库存不足,就是说生产线调整,暂时无法接单。”小月急得快哭出来,
“可是我们之前明明都谈得好好的,连样品和初步报价都确认过了!
尤其是‘云锦坊’的宋老板,他家的特级蚕丝是我们制作高端定制最关键的原料,
之前他还夸赞你的《涅槃》,说很乐意与‘锦瑟’合作呢,现在也突然变卦了!
”沈清欢的心沉了下去。几家供应商同时、用近乎一致的理由拒绝合作,这绝不是巧合。
林哲动手了。他在文化圈混迹多年,人脉和关系网远非目前的沈清欢所能比拟。
他定然是利用了他的影响力,或者许以了某种利益,向这些供应商施压,
切断“锦瑟”的原料供应链。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没有稳定且优质的丝线来源,
“锦瑟”就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根本无从谈起。“我知道了。”沈清欢放下针线,
脸色凝重,但并未像小月那样惊慌失措。这一幕,在她决定独立门户时,就已经有所预料。
只是没想到,林哲的动作会这么快,这么狠。“清欢姐,现在怎么办?没有丝线,
我们接下来的订单和样品制作就全都要停滞了!”小月忧心忡忡。“别急。”沈清欢站起身,
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大脑飞速运转。林哲能影响本地的供应商,但他的触手,
未必能伸得太远。苏绣的源头,在江南。她沈家的根基,也在江南。或许,这是一个契机,
一个绕开林哲的封锁,直接与源头供应商建立联系的机会。她想起母亲苏月华年轻时,
曾与苏杭一带的几位老字号丝线作坊有过往来。虽然多年未曾联系,
但或许还有几分香火情在。“小月,你继续尝试联系其他周边城市,或者外省的供应商,
多渠道打听,不要局限于本地。”沈清欢迅速做出部署,“另外,
帮我订一张去苏杭的火车票,越快越好。”“去苏杭?”小月有些疑惑。“对,
我们去源头看看。”沈清欢眼神坚定,“林哲能挡住一城的门,
我不信他能挡住整个江南的路!”就在沈清欢为原料供应链焦头烂额的同时,另一边的林哲,
正志得意满地听着下属的汇报。“林总,按照您的吩咐,
我们已经和本地主要的六七家丝绸、丝线供应商都打过招呼了。他们都很给面子,
表示不会再向‘锦瑟’供货。”下属恭敬地说道。林哲坐在新租的、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
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这间办公室,
是用他最近通过运作白茉莉的几个小项目虽然新人赛失败了,
但凭借之前积累的名气和人际关系,他还是捞到了一些资源赚来的钱租下的,他要在这里,
重新开始他的事业,并将沈清欢彻底踩在脚下。“做得不错。”林哲满意地点点头,
“沈清欢那边有什么反应?”“听说她那个小助理急得团团转,四处碰壁。
沈清欢本人……似乎准备亲自去苏杭一带找货源。”“去苏杭?”林哲嗤笑一声,
“想法不错,可惜,太天真了。苏杭那边的水更深,没有引路人,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凭什么让那些老狐狸买账?
更何况……”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难道在苏杭就没有认识的人了吗?想绕过我?
没那么容易!”他拿起手机,翻找一个存储在通讯录深处的号码。
那是在一次行业交流会上认识的,苏杭当地一个颇有势力的丝绸批发商,姓钱,
为人精明势利,但确实有些门路。“钱老板吗?是我,林哲啊……有件小事,
想麻烦您一下……”林哲对着电话,笑容满面,语气热络,但眼神却冰冷如刀。
他不仅要断掉沈清欢本地的供应,还要在她以为找到出路的时候,给她迎头一击!
他要让她知道,离开他林哲,她在这个圈子里,将寸步难行!沈清欢的苏杭之行,尚未启程,
便已蒙上了一层阴影。而与此同时,在砚深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
周默正向陆砚深汇报着近期的工作。“……艺术投资部那边已经初步接触了沈清欢小姐,
她正在按照要求准备更详尽的商业计划书。另外,我们注意到,林哲最近动作频频,
利用他的人脉,截断了‘锦瑟’在本地的几乎所有原材料供应商渠道。
”周默语气平稳地陈述着。陆砚深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闻言,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手段下作。”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是。
沈小姐似乎准备亲自前往苏杭寻找新的供应商。需要……我们介入吗?”周默谨慎地询问。
以砚深集团在文化产业的影响力,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足以让那些本地供应商改变主意,
甚至能为沈清欢在苏杭牵线搭桥,扫平障碍。陆砚深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必。
”周默有些意外。陆砚深转过身,目光深邃:“雏鹰要学会自己觅食,才能飞得高远。
这点风浪都经不起,也不值得我投资。”他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他要看的,
不仅仅是沈清欢的技艺和决心,更是她在残酷商业世界中的生存能力和解决问题的智慧。
如果她连林哲这第一道关卡都过不去,那么所谓的“锦瑟”品牌,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微冷,“盯紧林哲和那个钱老板。
如果他们敢用超出商业竞争底线的手段……”他没有说完,但周默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公平的竞争,可以;但若有人想玩阴的,触碰法律或道德的底线,那就另当别论了。“是,
陆总。”周默颔首,心中了然。老板这是在划定一条看不见的底线。他既要磨砺沈清欢,
又不会真的让她被阴沟里的老鼠咬伤。这是一种更为复杂,也更为深远的……守护。
沈清欢并不知道陆砚深办公室里的这番对话。她正在家中,一边安抚着焦虑的母亲,
一边整理着行装,查阅着苏杭一带丝线作坊的资料,做着出发前最后的准备。
窗外的夜色渐深,工作室的灯光却依旧亮着。她知道前路艰难,林哲的狙击绝不会仅限于此。
苏杭之行,注定不会顺利。但她没有退路。她拿起那根陪伴了她多年的银针,
在灯下泛着清冷的光泽。针虽小,却能牵引千丝万缕,绣出锦绣山河。商业的战场,
或许与绣架不同,但核心未变——唯有耐心、智慧与绝不放弃的坚韧,才能穿透迷雾,
绣出属于自己的,那片广阔天地。“锦瑟”的弦,已悄然绷紧。只待那只手,
拨响它的第一声清音。而她,就是那个执弦者。7 苏杭寻丝苏杭的清晨,
笼罩在氤氲的水汽中。青石板路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河水、泥土和隐约的桂花香气。
沈清欢独自走在古老的街巷,与家乡北方城市截然不同的温润气息,
却奇异地让她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了些。她没有浪费时间欣赏风景,
根据母亲提供的模糊地址和之前查到的资料,直奔几个历史上以出产优质丝线闻名的街区。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她当头一棒。
那些门脸光鲜、打着“百年老店”、“非遗传承”旗号的商铺,要么货品良莠不齐,
价格虚高,要么一听她是新成立的小品牌,订单量不大,态度立刻变得敷衍。更有甚者,
在她仔细查看丝线品质,无意间流露出专业性的评价时,店主的眼神会变得警惕而疏离。
一连两天,她几乎一无所获。不是找不到合适的丝线,就是无法建立起稳定的供货关系。
她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一层无形的网,在她到来之前就已经悄然张开,
阻碍着她与真正优质的源头作坊接触。第三天下午,
在一家看似颇有名气的“锦华丝庄”再次碰壁后,沈清欢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站在店门外不远处的石桥上,望着桥下乌篷船悠悠划过,心情有些沉重。
母亲当年的人情,时隔二十多年,早已淡薄。而林哲可能布下的暗桩,
比她想象的更无处不在。难道真的要走投无路了吗?“小姑娘,看你不是来旅游的,
是来找丝线的吧?”一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略显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沈清欢转头,
看到桥头树下摆着一个小摊,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朴素蓝布褂的老奶奶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摊子上摆着些零散的绣片、丝线和自制的小香囊。沈清欢心中一动,走过去,
礼貌地点头:“是的,阿婆。我想找一些品质好的特级蚕丝和彩色绣线。
”老奶奶打量了她几眼,目光在她那双明显是绣娘的手上停留片刻,
慢悠悠地说:“‘锦华’那样的店,东西是好看,价钱也好看,但不实在。真正的好东西,
不在那些门面上。”她伸手指了指桥对面一条更窄、更幽深的小巷,“往里头走,
最里面那家,没有招牌,姓周的师傅,他家祖辈都是做这个的。就是……脾气有点怪,
看不顺眼的人,给再多钱也不卖。”没有招牌?脾气怪?沈清欢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越是这样的手艺人,往往越有真本事,也越不容易被林哲那样的人收买或影响。“谢谢阿婆!
”她真诚地道谢,按照指引,走进了那条小巷。巷子深处,果然有一户老旧的黑漆木门,
门楣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标识。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
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面色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
他约莫五十岁上下,手上沾着些染料,穿着沾满颜料的围裙。“找谁?”语气硬邦邦的。
“请问是周师傅吗?”沈清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谦和,“我叫沈清欢,是苏市来的绣娘,
经人介绍,想来您这里看看丝线。”“苏市?绣娘?”周师傅上下打量她,
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我这里的线,不零卖,不接小单,
也不跟那些花里胡哨的品牌合作。你回去吧。”说着就要关门。“周师傅请等等!
”沈清欢急忙用手抵住门,并非用力,只是一种恳切的姿态,“我不是来谈生意的,
我只是……作为一个绣娘,想看看真正的好丝线是什么样的。我家也是做这个的,沈氏绣坊,
您听说过吗?”“沈氏?”周师傅关门的动作顿住了,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在回忆什么,
“苏市的沈老爷子……”“那是我外公。”沈清欢立刻接口。周师傅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眼神中的锐利稍减,但依旧没什么热情。他最终松开了门把手,转身往里走,
丢下一句:“进来吧,别踩到地上的东西。”沈清欢心中一喜,连忙跟了进去。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天井,改造而成的工作坊,光线从头顶的玻璃瓦透下,
照着一排排晾晒着的、色彩斑斓的丝线,如同一道道微型的彩虹。
空气中弥漫着植物染料特有的清苦气息和蚕丝的蛋白味。
各种工具、染缸、纺车摆放得有些杂乱,却自有一种井然有序的韵律。周师傅也不多话,
直接从架子上取下几个线轴,递给沈清欢:“自己看。”沈清欢接过线轴,
指尖触碰到丝线的瞬间,心中便是一震。这手感!柔韧、滑糯、光泽内敛而饱满,
与她之前在任何店铺里摸到的丝线都不同。她仔细检视着丝线的均匀度、捻度,
又凑近闻了闻染料的气味,是纯正的植物清香,而非化学染料的刺鼻味。
“这是……用古法‘草木染’的?而且蚕丝的韧性极佳,是用了‘低温缫丝’的工艺?
”沈清欢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遇到知己般的光芒,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肯定,
“周师傅,这线真好!”周师傅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动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过分年轻的姑娘,眼光竟然如此毒辣,
一口就能道出他这独门工艺的关键。这可不是靠背资料就能装出来的,
非得是常年与丝线打交道、极其懂行的人才能有的直觉。“你懂行?
”周师傅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家学渊源,不敢说懂,只是从小摸惯了。”沈清欢谦虚道,
她放下线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自己的针线包,
里面是她日常练习用的各色丝线和几块绣到一半的绣片,“周师傅您看,这是我平时用的线,
和您的一比,高下立判。尤其是这金色的饱和度与稳定性,您这里的,是我见过最好的。
”她展示的绣片上,正好有用到金线的地方,绣的是一小片龙鳞,鳞次栉比,光泽流转。
虽然只是片段,但那扎实的功底和对丝线特性的理解,已然显现。
周师傅的目光落在她的绣片上,仔细看了片刻,又抬眼看了看沈清欢那双清澈而专注的眼睛。
他做这行一辈子,见过太多浮躁的、只想靠传统手艺沽名钓誉的人,但眼前这个姑娘,
不一样。她的身上,有一种老派手艺人的沉静和对材料的敬畏。“你要丝线,做什么用?
”周师傅的语气终于不再那么生硬。沈清欢知道这是关键的机会,她坦诚相告,
将自己创立“锦瑟”品牌,希望融合传统与创新,以及目前遇到的供应链困境,
简要而清晰地说了出来,没有隐瞒,也没有刻意卖惨。“……所以,
我需要像您这样做工精湛、品质稳定的丝线,作为‘锦瑟’的根基。订单量初期可能不大,
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每一件用您丝线完成的作品,都会倾注我的心血,绝不会辜负它们。
”周师傅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架子上那些色彩斑斓的丝线。
天井里只剩下风吹过丝线的细微声响。半晌,他转过身,走到一个上了锁的老旧木柜前,
拿出钥匙打开,从里面取出几个密封的、看起来更为珍贵的线轴。“这些,
是我用家传古方染的‘天水碧’、‘暮山紫’和‘秋香黄’,市面上绝无仅有。
”周师傅将线轴递给沈清欢,眼神复杂,“我爷爷那辈,跟你们沈家,有过交情。
你外公……是个真正懂行的。可惜了。”他没有多说,但沈清欢明白,那声“可惜”,
包含了太多时代的变迁和人事的无奈。“你的‘锦瑟’,我可以供线。
”周师傅最终做出了决定,语气郑重,“但有几个条件。第一,我的线,
只供给你个人主要作品使用,不得大规模量产廉价品。第二,价格按我的规矩来,不议价。
第三,每年我需要看到至少一件,你用我的线完成的、能入我眼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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