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初秋总是带着点微妙的矜持。
梧桐叶刚染上浅黄,被风卷着掠过长安街的护栏,一边是部委大楼门前站岗哨兵的笔挺身影,一边是国贸三期玻璃幕墙上流动的云影——这座城市的两面性,在下午三点的阳光里被拉得格外分明。
苏晚坐在副驾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高定手袋的纹路。
这包是她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经典款,此刻却被旁边林熙芷手腕上晃眼的钻石手链衬得像个低调的“赝品”。
“祖宗,你确定带我来这儿?”
苏晚侧头看驾驶座上补口红的闺蜜,“我爸要是知道我逃课陪你钓男人,能把我论文初稿烧了。”
林熙芷“啪”地合上口红盖,镜子里映出她明艳的脸:“什么叫钓?
我这是为真爱冲锋!”
她指的是今天的目标——陈让,京圈里出了名的浪荡子,也是沈砚那伙人的发小。
“再说了,你不是念叨着要找个地方练手吗?
这儿的高尔夫球场,草皮比你实验室的操作台还干净。”
车子拐进一条绿荫遮蔽的小路,尽头是烫金的“松石高尔夫俱乐部”招牌。
门岗看了眼车牌就恭敬放行,苏晚望着窗外掠过的独栋会所和修剪齐整的球道“放轻松点,”林熙芷拍她胳膊,“待会儿见了陈让,你就使劲夸我,比如‘我家熙芷打高尔夫的时候像奥黛丽·赫本’之类的,懂?”
苏晚翻了个白眼:“不如说你挥杆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更有记忆点。”
两人说说笑笑走进会所,穿过铺着厚地毯的走廊时,苏晚瞥见休息区沙发上坐着几个男人。
视线扫过的瞬间,她下意识顿了半步。
最中间那个男人,太扎眼了。
他穿着深灰色的高尔夫球衫,袖子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
左手夹着支烟,没抽,就那么垂在膝盖边,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也没抖。
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着听旁边人说话,眼神淡得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却偏在抬眼时,漫不经心扫过来的目光里,藏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静压迫感。
“那就是沈砚。”
林熙芷压低声音,指尖偷偷指了指,“陈让他哥的铁哥们,砚盛集团的老大,背景硬得能在北京横着走。
据说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在开会,剩下六十天在这儿躲清净。”
苏晚“哦”了一声,没再多看。
砚盛集团她知道,垄断着大半个北方的能源市场,财经新闻上总出现这个名字,配着的照片永远是他穿着西装的严肃模样,远不如此刻这副慵懒样子有冲击力。
“沈哥,看什么呢?”
旁边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顺着沈砚的目光望过来,正好对上林熙芷,眼睛一亮,“哟,熙芷来了?
这位是……”林熙芷立刻切换成甜妹模式,拉着苏晚走过去:“陈让,这是我闺蜜苏晚。
苏晚,这是陈让,那是他哥陈默,这位就是沈砚沈总。”
苏晚跟着点头打招呼,目光再次撞上沈砚时,他己经收回了视线,正低头用指尖捻灭烟头,动作从容不迫。
烟灰缸旁边放着部黑色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未接来电列表,排头几个名字后面都跟着“部委董事”的后缀。
“沈总好。”
苏晚主动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局促。
沈砚抬眸,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半秒,才淡淡颔首:“你好。”
声音比想象中低哑些,像大提琴的低音弦被轻轻拨了一下。
陈让在旁边起哄:“熙芷,你闺蜜看着挺文静啊,会打高尔夫吗?
要不一起下场?
我们正三缺一呢。”
林熙芷立刻接话:“她大学选修过!
打得可好了……一般般。”
苏晚打断她,笑着圆场,“瞎玩过几次,怕拖后腿。”
沈砚旁边的陈默笑了:“沈哥今天状态一般,刚还被我们赢了两杆,苏小姐说不定能替我们报仇。”
沈砚没说话,只是拿起球杆站起身,看了苏晚一眼:“试试?”
他没说“会不会”,也没说“怕不怕”,就两个字,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苏晚心里那点好胜心忽然被勾了起来。
她被林熙芷坑了,硬着头皮报了高尔夫选修课,没想到后来倒真练出点兴趣,只是毕业后没机会碰,球技估计生疏了。
但此刻看着沈砚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啊,输了可别笑话我。”
下场的时候,林熙芷凑到她耳边:“姐妹,冲!
就算赢不了沈砚,也得让陈让看看我的闺蜜多飒!”
苏晚哭笑不得:“你到底是为了追男人还是看我打球?”
“两不误!”
前九洞,苏晚确实打得磕磕绊绊。
毕竟很久没碰杆,加上周围几个男人非富即贵,气场太强,她好几次开球都偏了方向。
陈让在旁边嘻嘻哈哈地调侃,陈默偶尔指点两句,只有沈砚,始终没怎么说话,就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看眼手机,回复几条信息,仿佛这场球对他来说,还不如手机里的工作重要。
到了短杆洞,距离果岭只有五十码。
沈砚先打,白球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停在洞口边,离旗杆不到一米。
“沈哥这杆绝了!”
陈让吹了声口哨。
沈砚放下球杆,看了苏晚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像是在说“该你了”。
苏晚深吸一口气。
她记得教练说过,短杆拼的不是力量,是手感。
她调整站姿,瞄准,挥杆——白球贴着草地滚出去,速度不快,却像被磁铁吸着似的,稳稳停在旗杆正下方,离洞口只差几厘米。
比沈砚的球,更近。
空气静了两秒。
陈让的口哨卡在喉咙里,陈默挑了挑眉。
苏晚首起身,脸上故作平静,心里却在狂跳。
她看向沈砚,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那双总是显得很淡漠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快得像错觉。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转身走向球车,从里面拿了瓶水,拧开递过来。
“运气不错。”
他说,声音依旧平稳。
苏晚接过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滚烫的温度让她缩了一下。
她仰头喝了口,强装镇定地笑:“可能是沈总让着我?”
沈砚看着她,嘴角好像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下次,”他说,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碎发上,“可以再试试。”
说完,他转身走向果岭,背影挺拔,步伐从容,仿佛刚才那一杆的输赢,根本不值一提。
苏晚握着还带着他体温的水瓶,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林熙芷说得对——这地方,好像确实有点意思。
尤其是,那个看起来永远波澜不惊的沈砚。
她拿出手机,给林熙芷发了条微信:“你专心追你的陈让,我好像,找到新目标了。”
林熙芷几乎是秒回:“!!!
姐妹冲!
拿下沈砚,我喊你嫂子!”
苏晚笑着收起手机,抬头时,正好看见沈砚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像藏着什么。
她心脏漏跳一拍,却迎着他的目光,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
沈砚,是吗?
这局,是我赢了。
那下一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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