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淌过圣殿,每一块地砖都在欢呼中震颤。
池月站在庆典台中央,纯白纱裙被风掀起细碎的涟漪,裙摆扫过脚踝时,她忽然想起魔界里那些会咬人的藤蔓——它们的触感,竟和此刻拂过皮肤的丝绸有几分相似。
“圣女殿下!
您的月光比传说中更温柔!”
前排的孩童举着沾了糖霜的手指,她弯起唇角,眼底却映着与笑容不符的疲惫。
庆典用的酒、小艺家面包房飘来的麦香、还有信徒们衣饰上熏香的味道,这些本该让她安心的气息,此刻却拧成一股绳,勒得她胃里发紧。
“池月!”
一个雀跃的声音冲破人潮,浅米色的身影像颗小炮弹似的撞过来。
小艺扑进她怀里时还带着面包房的麦香,橘色眼眸亮得惊人:“你总算回来了!
我攒了一肚子问题要问你——听说你单枪匹马闯进了冥渊的巢穴?
那里的尸首是不是真的会哭啊?
真的打败了冥渊?
温热的拥抱让池月背脊一僵。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小艺锁骨处那枚小小的面包形吊坠硌在自己胸口,那是去年丰收节时,小艺用麦粉混合圣光石粉亲手捏的。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所谓的“恶魔巢穴”里,也有会在月光下凝结成露珠的黑色藤蔓,而那些被称为“哭泣”的黑曜石,其实是魔界生物用来储存记忆的容器。
“等下再说。”
她轻轻推开小艺,声音温和得像羽毛,只有自己能听见尾音里的颤抖。
转身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晨曜的光羽带着太阳般的温度笼罩下来,哥哥的声音里带着后怕的沙哑:“欢迎回家。”
他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头,力道恰到好处。
“哥。”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莹白的长发蹭过他金色的铠甲。
铠甲上映出远处飘扬的圣旗,旗面上的六翼天使图案在火光中栩栩如生。
可她的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幅画面:冥渊那对被锁链缠绕的蝠翼,膜翼接近纯黑,上面游走的暗红色纹路如同凝固的岩浆。
“圣羽大人在里面等你。”
晨曜松开她,指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太累,剩下的庆功宴交给我们就好。”
她点头,目光越过人群,看见站在圣殿门口的圣羽。
圣羽微微颔首,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根据数据模型推演,你的归来使天使族胜率提升17.3%,误差范围±0.5%。”
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虚伪的热情。
她反而松了口气,至少在这位智天使面前,不用费力维持那幅圣洁的假面。
庆典持续到深夜才渐渐平息。
当最后一丝喧闹被厚重的殿门隔绝在外,池月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斑,像极了魔界血月下里那些会发光的毒蘑菇。
她颤抖着抬起手,掌心摊开。
一朵白色的小花静静躺在那里,花瓣边缘泛着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墨色。
它没有香气,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暖意,那是属于魔界的、独有的温度。
这是厄斯比珀送她的。
“拿着它”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恶魔特有的、像是磨砂纸擦过石头的质感,“别死在这种地方”她当时吓得说不出话,只记得他恶魔角上的裂痕,和他递花时微微颤抖的指尖。
“活着回来。”
那句别扭的恶魔语突然在脑海里炸开,清晰得仿佛他就在耳边。
兮兮捂住脸,滚烫的眼泪终于冲破眼眶,砸在花瓣上,瞬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殿外传来巡逻卫兵的脚步声,她慌忙将花塞进衣领,紧紧按在心口。
那里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花瓣的形状,像一颗正在跳动的、属于黑暗的心脏。
她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处处是光明和温暖的故乡。
可为什么,心脏会在想念那个只有血月和阴影的地方?
为什么抚摸着这朵暗影之花时,感受到的安心,会比哥哥的拥抱、民众的欢呼,还要真实得多?
月光从窗棂移到她的羽翼上,洁白的羽毛在暗处泛着冷光。
池月盯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操控圣光时的灼热,可更深层的地方,却盘踞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冰冷——那是厄斯比珀的气息,是她从魔界带回来的、最隐秘的污点。
衣领里的花朵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疑问。
池兮猛地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殿堂深处。
黑暗里,似乎有双猩红色的眼睛,正在静静地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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