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超市门口的遮阳棚上。
周凯抹了把脸上的水，将最后一箱方便面塞进后备箱。
车里的空间己经被各种物资塞得满满当当——矿泉水、罐头、饼干、卫生纸，甚至还有几包蜡烛。
"真的塞不下了。
"方勇拍了拍车顶，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流进袖口，"你确定不跟我一起回去？
"周凯摇摇头，从湿透的牛仔裤口袋里摸出钥匙扔给他："你先走，我走回去。
这点雨算什么。
"方勇还想说什么，但超市门口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几个中年男人为了最后一提矿泉水推搡起来，塑料包装在拉扯中破裂，瓶装水滚了一地。
"操，这群人疯了！
"方勇低声咒骂，"那我先回了，你快点！
这雨看着不对劲。
"周凯点点头，看着方勇钻进驾驶室。
车子发动时溅起的水花打在他的小腿上，冰凉刺骨。
他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天气预报说这场暴雨会持续三天，但没人想到会这么猛。
"周凯你咋不去买东西？
听说超市要关门了！
"王姐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凯转身，看见她撑着一把印着广告的折叠伞，怀里己经抱了几包挂面。
"我工资还没发，没钱了..."周凯勉强笑了笑。
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进眼睛里，涩得难受。
王姐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几分："啊，那你慢慢走，我去买物资了！
"她像躲避瘟疫一样快步绕开周凯，朝超市入口小跑而去。
周凯站在原地，感觉雨水似乎更冷了。
他能听到身后几个大妈的窃窃私语。
"老李家那大学生儿子，听说一个月才挣三千多。
""啧啧，还不如我家那个初中毕业就去修车的呢。
""书读多了有屁用，现在连饭都吃不上。
""就是，穷酸样..."那些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背上。
周凯加快脚步，积水灌进他的运动鞋里，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的声音。
"周凯！
回家熬姜汤，不然会感冒的！
"江嫂子的声音让他停下脚步。
"谢谢您！
"周凯感激地看着她。
在这个小区里，江嫂子是少数几个还会对他笑的人。
"江家的，你管他干嘛？
还不去超市，再磨叽就关门了！
"王姐的声音从超市方向传来，她正拖着一箱矿泉水往外挤。
江嫂子摇摇头："那我先走了。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需要什么就来我家找我。
"周凯点点头，看着江嫂子也朝超市跑去。
超市门口己经排起了长队，保安正在拉警戒线，高声宣布限流。
有人开始骂骂咧咧，有人试图翻越栏杆。
在这突如其来的危机面前，平日里和睦的邻居们瞬间变成了争夺生存资源的对手。
回到7栋楼下时，周凯己经浑身湿透。
楼道里昏暗潮湿，墙皮因为渗水而剥落。
他住在顶层602，没有电梯的六层爬得他气喘吁吁。
钥匙***锁孔的瞬间，他听到屋里传来方勇的声音。
"...必须立即撤离低洼地区...气象局发布红色预警..."门一开，暖气扑面而来。
方勇己经换了干衣服，正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
电视里播放着紧急新闻，画面上市中心几条街道己经变成了河流，漂浮着各种杂物。
"你终于回来了！
"方勇跳起来，"我刚看到新闻，城东水库可能要泄洪，幸亏咱这片地势高，不然我们又要无家可归了！
"周凯脱掉湿透的T恤，从衣柜里翻出件旧卫衣套上："政府有通知撤离吗？
""还没正式通知，但朋友圈都传疯了。
"方勇递给他一条毛巾，"你头发还在滴水。
"周凯擦着头发，走到窗前。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小区门口己经堵满了车，喇叭声此起彼伏。
超市方向人头攒动，几个保安正在试图维持秩序。
"我们这点东西撑不了多久。
"周凯低声说。
方勇挠挠头："我卡里就剩八百多了，全花光了。
你呢？
"刚才买物资也没钱了！
工资说是明天发，但看这情况..."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方勇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楼的老张，他满头大汗，手里攥着几张钞票："小方，听说你们有车？
能不能帮我去城西拉点物资？
我给钱！
"方勇回头看了眼周凯，面露难色："张叔，现在外面路况太差了，而且我们油也不多...""我出五百！
"老张急切地说，"我老婆有高血压，药快吃完了，必须去大医院开。
现在叫不到车啊！
"周凯走到门口："张叔，不是钱的问题。
电视上说很多路段己经淹了，出去太危险。
"老张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们年轻人就是自私！
有车不用，看着邻居有难都不帮！
"他愤愤地转身，朝楼下喊道，"老李！
602的不肯帮忙，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方勇关上门，叹了口气："这下好了，我们又成坏人了。
"周凯没说话，走回窗前。
雨更大了，窗玻璃被敲打得嗡嗡作响。
小区里，他看到江嫂子正艰难地拖着一袋米往楼里走，周凯赶快出去帮忙，江嫂子，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帮江嫂子把东西送到家，江嫂子去厨房拿了几块姜递给周凯，“快回家熬水喝，不然会感冒的，平时家里没备药，不然给你几粒感冒药嫂子，谢谢你，那我回家熬姜了！”
“快回去吧！”
离开江嫂家回到自己屋子，此时，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变得愈发紧张："紧急插播一条消息，因持续强降雨，城东水库水位己超过警戒线，为保大坝安全，将于一小时后开闸泄洪。
请以下区域居民立即撤离...""操！
"方勇跳起来，"真要被淹了！
幸亏我跑得快！
"“可不是，我去熬姜茶，家里也没备药，要是发烧就不好了！”
“这鬼天气，雨看样子，暂时停不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