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余恨

第一章：雨落命断细雨如诉，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斑驳血迹。那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夜。

三更时分，父亲伏案而逝，七窍流血，头颅不翼而飞。而我，沈砚，被按在府衙大堂之上，

膝盖跪得生疼。"沈砚！你父尸骨未寒，你竟敢在赌坊挥霍千金，还口出狂言，

'等我爹死了，家产就是我的'！"知府李正明惊堂木拍案而起，震得耳膜发痛。

我抬眼望去，只见继母柳氏立于堂下，素衣披散，怀抱着一双红缎绣鞋，

哭得梨花带雨："青天大老爷，我夫君仁厚待人，赈灾济贫，

向无仇怨......唯有这庶子，赌债累累，心狠手辣！

"我仰天长笑："我连家门都进不去，如何杀人？"可无人信我。

捕快在我旧居搜出一把带血的匕首，刀刃与父亲伤口吻合。赌坊老板作证，我曾扬言弑父。

"证据确凿，斩立决！"行刑那日，冷雨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我望着阴沉的天空，

忽然放声大笑："你们都错了！我爹......不是我杀的！"刀光闪过，血溅三尺。

临死前的最后一眼，我看见柳氏在人群中掩面轻泣，可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第二章：道士问鞋三日了，我的魂魄如孤烟般在沈府上空游荡。灵堂里，

父亲的尸首停放在白烛之间。继母柳氏披麻戴孝，哭得肝肠寸断。然而夜深人静时，

她却在密室中焚毁账本，喃喃自语："修庙银两......玄真观......都烧了。

"那些银两，是父亲死前半月偷偷捐给道观的。他说那是"赎罪"。可他要赎什么罪？

他明知祖母被推入井中却装聋作哑，明知柳氏狠毒却为"家丑"隐忍。

他守护的从来不是人命，而是沈家的体面。而我，不过是个被体面碾碎的庶子。第四日，

云州来了位道士。青布道袍，眉目清冷，袖中藏着一枚玉佩，上刻"长子琅"，

是我从未谋面的兄长，沈琅。他立在我坟前，焚香三炷，声音低沉："弟弟，我来迟了。

"魂魄微颤。我未曾见过这位兄长。他幼年体弱，被送往玄真观养病，从此杳无音讯。此刻，

他眼中悲恸，不似作伪。转身间，他直奔府衙而去。在府衙大堂上，

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贫道玄微，知沈万金一案真相。"道士的声音如同古寺钟鸣，

在堂上回荡。知府李正明冷笑："一介游方道士，也敢妄言命案？"玄微不答，

从袖中取出一双绣鞋，红缎金线，并蒂莲花的纹样与案发现场那双一模一样。"此鞋，

是先夫人遗物。但案发现场那双，是仿品。真鞋，我母亲下葬时已穿入棺中。"堂下哗然。

李正明皱眉："何以见得？"玄微冷笑一声，翻转鞋底："真鞋针脚自内而外，

因我母惯用左手。而案发现场那双，针脚自外而内，是右手所绣。仿者，正是柳氏。

"柳氏脸色骤变，强撑道："胡说！我怎会仿此鞋？！"玄微步步逼近："你仿此鞋，

只为嫁祸。你知我父近来常梦前妻，疑心暗生。你怕他查出井中冤魂，便先下手为强，

毒杀他，割他头颅，再放一双'阴魂索命'的鞋，让他死于恐惧。""你不是为家产。

""你是为掩盖你推人入井的罪孽！"柳氏踉跄后退，尖叫："你血口喷人！你一个出家人，

怎知我家中事？！"玄微目光如刀："因为我，是沈琅。沈万金长子。

你欲除之而后快的'病弱之子'。"满堂死寂。我的魂魄在空中颤抖。

原来......哥哥一直活着。原来......他不是弃家不顾，而是被逼离家！

玄微转向李正明："大人若不信，可掘枯井。井底有我母尸骨，头骨有钝器击打痕迹。

而我父的头颅......"他的目光扫过柳氏："不在她手中。""在另一人手里。

"柳氏惊恐抬头："你......什么意思？"玄微轻声念道："七月十五，

井边放鞋......阿福，你等了十年，也该说了。"我的魂魄猛然一震。阿福？

那个沉默十年的老仆？他......知道什么？第三章：枯井遗骨玄微那句"阿福，

你等了十年，也该说了"，如同惊雷般在堂上炸响。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堂外。

只见老仆阿福佝偻着背，白发苍苍，手中攥着一块破布，缓缓走了进来。他跪在堂前，

不看柳氏，也不看知府，只是死死盯着那双绣鞋，老泪纵横。

"大人......贫僧所言非虚。"玄微的声音平静却透着寒意，"掘井，便知真相。

"李正明犹豫片刻，终于下令："掘井！"后院的枯井被青苔覆盖，井口结着蛛网，

仿佛一张巨兽之口，吞噬了十年的秘密。衙役架梯而下，铁锹掘土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突然"当"的一声，铁器撞上了什么硬物。"有东西！

"众人屏息凝神。一节节尸骨被抬了出来，腐朽的衣衫残片，纠结的碎发，

头骨左侧赫然有一个明显的凹陷，像是被重物击打所致。腕骨上还套着一只银镯，

内侧刻着"温氏"二字。"是我姐姐......"阿福扑上前，抱着头骨痛哭失声，

"她死前抓着井壁，指甲都翻了......可没人救她啊！"全场死寂。柳氏面如死灰，

瘫坐在地。玄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前夫人温氏，三年前所谓'病逝'，

其实是被你亲手推入井中。因为她发现了你私吞赈灾银两，想要报官。你为夺家产，

杀人灭口。"柳氏浑身颤抖，终于崩溃："是！是我推她下去的！可那又如何？

她一个病弱妇人，死了也就死了！我为沈家操持十年，凭什么让她占着正妻之名？！

"她忽然抬起头，脸上现出狰狞的笑容："可沈万金知道后，竟想休我？！他明知我杀妻，

却不报官，只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暗地里，他烧我的牌位，写信给族老，要逐我出府！

他要我身败名裂！""所以，我先杀了他！我给他下了毒茶，看他七窍流血，倒地挣扎。

我用刀割下他的头颅，藏进井底，我要让他，也尝尝'死无全尸'的滋味！"她嘶吼着，

状若疯魔。李正明拍案而起："来人！将柳氏收监，明日问斩！至于头颅，继续掘井！

必在其中！"然而衙役们深挖三尺，翻遍淤泥，却始终找不到头颅。"井底空了！

"众人哗然。柳氏却笑了："头颅？

我明明藏了......难道......被野狗叼走了？"玄微立于井边，冷风拂动道袍。

他俯身，指尖轻触井壁，一道浅痕若隐若现，形如"琅"字。他闭上眼，

低声自语："父亲......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阿福抬头："少爷......你知道头颅去向？"玄微不答，

只冷冷问柳氏："你藏头时，可曾看见神像脚下有鞋印？"柳氏一怔："鞋印？

我没注意......"玄微冷笑："因为那头颅，从来就不在你手里。你割下它，

放入井中。可你走后，有人，把它取走了。""你不是主谋。""你只是......棋子。

"满堂惊骇。我的魂魄在空中飘荡，心如擂鼓。谁？谁在我父亲死后，潜入井中取走头颅？

谁能在这女人的眼皮底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玄微转身，望向远处破庙的方向，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那夜，我回来了。我看见她杀父，割头，藏尸。

我本可以揭发......可我没有。""我等了二十年，等一个机会，让沈家，血债血偿。

""那头颅......"他眸光如刃。"在我手中。

"第四章：账本迷局玄微当众取出头颅残骨，置于铜盆之中，点燃火焰。火光跳跃，

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他焚香低语："父亲，你一生维护体面，可曾想过，

体面之下是累累白骨？你明知柳氏杀妻却装聋作哑，明知母亲冤死却只烧香赎罪，

将我逐出家门只为掩盖家丑......""你不是父亲，你是沈家的囚徒。"火焰中，

头颅焦裂，一枚金纽脱落，与我当日在破庙所见的一模一样。我的魂魄在空中颤抖。

原来......哥哥真的取走了头颅。他不是来拯救这个家，而是来摧毁它。

阿福跪在火前，老泪纵横："少爷......可砚少爷呢？他虽非嫡出，

却从未害人......他死得冤啊！"玄微闭上眼，沉默片刻才开口："我知道。

""那一夜，我潜回沈府，看见柳氏毒杀父亲，割下头颅藏入井中。

我本可以救他......可我没有动。""我恨父亲。

他明知祖母被推入井中却为'家丑'隐忍，明知柳氏狠毒却只将我送出家门，

以为这样就能'清净'。他守护的从来不是人命，而是沈家的牌坊。

""而沈砚......"他睁开眼，眸光如寒冰，"他得父亲宠爱，我却一生被遗忘。

他骂父亲虚伪，可他自己，不也盼着继承家产？他死时，我站在暗处，听见他说，

'你们都错了！我爹不是我杀的！'""可我......没有救他。""我要让他，

陪我恨的人一起下地狱。"我的心仿佛坠入冰窟。原来......连哥哥也视我为棋子。

我的死亡，我的冤屈，竟成了他复仇的垫脚石。就在此时，崔明远，新任知府，

突然翻出一本泛黄的账册，眉头紧锁。"诸位请看——"他举起账册，声音严肃，

"沈万金死前半月，曾向'玄真观'捐赠'修庙银两'五百两。收款人，正是观主玄一道人。

""可玄一道人，正是玄微的师父。"堂上哗然。崔明远步步逼近玄微："你师父收了银两，

你却说你父亲无情？他明知你被逐出家门，却仍捐银修庙。这是赎罪，是愧疚，是父爱！

""你却因私恨，让无辜者替死。你与柳氏，有何区别？！"玄微冷笑："赎罪？他捐银，

是因为柳氏发现了前夫人的遗书，要揭发她杀妻。他捐银，是求我师父'镇邪'，

别让前夫人阴魂不散！""他不是赎罪，是害怕！""他怕家丑外扬，怕沈家名声毁于一旦。

""他捐的不是银子，是封口费！"他猛然抬头，直视崔明远："你说我让无辜者替死？

可谁是无辜？""沈万金？知情不报，纵容杀妻；""柳氏？谋杀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