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虚无

“这里是到底哪里？”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没有温度，只有黑暗与血的味道。

龚永笙的皮肤涨红，不出片刻便有许多鲜血从身体中渗出，窒息的感觉时刻围绕着他，伴随着主动脉的炸开…他又死了，尸体旁形成了一点轻薄的血雾。

无尽的虚无中，一具全新的龚永笙重新浮现，看着那数以百计的自己的尸体，眼神略显空洞，他早己经己经麻木了。

痛吗？

痛苦吗？

但都己经习惯了。

第一次复活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看到自己全身血管炸裂的尸体，龚永笙首接干呕了起来，当然，他什么都吐不出来。

第17次复活的时候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自己，面前那么多个“自己”，谁才是真正的自己？

龚永笙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最后他决定不去想，自己就是自己，因为自己有死亡前的记忆。

他说服了自己。

第29次复活的时候，他对自己重生不带衣服表示痛恨。

第139次复活的时候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自己答应过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想要不死吗？

“至少活着，就有希望。”

第177次复活的他，在思考如何才能回到父母的身边，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去做，有那么多东西没有体验，他想回去。

“至少在虚空中，不用担心移动的问题，不然我那身体状态连移动都困难。”

龚永笙张着嘴说话，但却并没有声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第274次复活，龚永笙放弃了探索虚空的想法…每一次往外滑动了人在视距范围之内的距离，身体的血管就会爆开，将自己带入一次死亡，而重生的地点却是固定的，这样子下去，根本不可能探索得了虚空。

“又死了，至少这样子死死活活的，不用担心饥饿问题。”

“每次由生到死的时间大概是30秒…这点时间就是让猎豹来了，都没办法移动太远吧？”

在绝望中，龚永笙看着眼前慢慢出现的血雾，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看着自己的尸体，如果自己死的次数足够多，那是不是会填满自己复活的地方？

那到时候是在尸体里复活，还是复活在尸体之外呢？

他决定在复活点不动了，靠“自己”填满“自己”的周边，他还给“自己”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基石。

用基石将自己带回家，他十分兴奋，他找到了办法。

空洞的眼神带上了一丝色彩。

“第132块基石。”

龚永笙用着指甲和牙齿在“基石”上尽可能的留下印记次数，也算是他如何度过这30秒的休闲方式。

“还有不知道多少的基石在自己发呆的时候没有印迹啊。”

嘴角，指甲缝，眼睛里满是血污的龚永笙看着逐渐变得通红的虚无露出了令人生寒的笑容。

一开始，他试图将基石聚拢在重生点，但每当死去，基石在没有牵引的情况下，便会到处乱漂…多次尝试无果之后，龚永笙陷入了绝望。

在绝望中发呆过一段时间之后，龚永笙决定给基石刻上标记。

在刻上标记的一百多名基石诞生之后，虚无中的血雾就逐渐充盈了重生点附近。

他又重新振奋起来，血雾不会乱跑，一切还有希望。

唯一的不便，大概是视线受阻吧。

但至少…比空洞的黑色要好，至少有颜色。

“这些血雾里会不会诞生新生命呢？”

龚永笙许久不曾动用的大脑转动了起来，他很好奇。

人身体里面含有数十种元素，自己肠道内应该也有微生物，虽然在真空中他们不一定能够存活…但生命总能自己找到出路的吧？

“忘记刻印迹了，又多欠了一具基石的印记。”

龚永笙从血雾中再次踏出，皱了皱眉头。

“熟悉的铁锈味啊，每次重生都要重新适应啊。”

龚永笙看着附着在自己血污，低声说道：“身上沾满血污的感觉，真不好受…”己经空洞无神的眼睛看向了一块基石。

“你就是第133块基石了。”

是否诞生生命，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想回家，回到病房，看着弟弟向他述说所学校的日常。

回到粗心的爸爸、不那么温柔的妈妈的身边，感受关心关爱。

回到温暖的阳光下，再一次流下那么多的汗水。

回到……他放弃了思考，继续空洞的标记，死亡，重生。

—————————————————————————不知过了多久…麻木的他发现了编号247的基石从远处重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这个虚无是有范围的，龚永笙猜想，不然基石不可能从自己身边飘走之后再飘回来。

他不愿意相信。

一具又一具飘荡回来的基石证明了他的猜想并没有错，先是29号，再是47号，然后是177号…他空洞的眼中久违的透落出了情感。

龚永笙突然感到异常的愤怒，他从来没有这样子生气过，他是被关起来了，被关在了这片虚无之中。

是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干的吗？

肯定是！

只能是他！

他那不知道多久没有动用的大脑开始转动，他用他那毕生所学的脏话开始咒骂。

无人回应。

他开始祈求，他开始用毕生所学的知识恭维，希望他可以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无人回应。

他在绝望中咒骂。

无人回应。

在骂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发现他在虚无中由生到死的时间正在逐渐延长。

或许是多次死亡之后，血污积累，逐渐有气体存在的原因吧。

换成刚开始的他，哪怕是没有发现边界的他，大抵都会无比兴奋吧。

不，也不会。

不，是会的。

或许，彻底的死亡是一种解脱。

现在的他，累了。

他睡过去了。

不愿意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