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抱臂站在门外的少臣心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殿下堂堂天潢贵胄,在阿姮姑娘也就是个拎药箱的。

李延玺却并不恼,唇角甚至含着一抹笑,见沈骊珠朝自己走来,伸出手压低了声音道:“还请殿下将药箱给我,然后暂且离开。毕竟是女儿家的一些疾病,不好有男子在场。”

女子手掌雪白,似上好的美玉。

李延玺勾唇,将药箱的带子放入沈骊珠掌心,侧身离开前,在她耳边轻笑着落下一句,“孤还是第一次见阿姮这般情态,甚美。”

令他想一窥她面纱之下的真容,是否也如此动人。

他分明是在夸她。

沈骊珠的脸色却是一白。

鲜艳欲滴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她嗓音有些哑地道:

“殿下,请自重。”

然后,将他推出了门外。

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李延玺目光似震惊,似不可置信,银面之下的神色隐约崩裂。

既不解又不可思议。

孤分明是在夸她。

她到底哪里不满?

世间女子不都希望被赞誉美貌吗?



沈骊珠重重关上门,落在门扇上的手,有些颤抖,指节都透出些许苍白。

她曾因美貌“获罪”,被这个人亲口判了“死刑”,亲手划伤了自己的脸。

如今容颜有瑕,哪里算得上美丽?

李延玺的话,由她听来,不止是讽刺,更是一种铺天盖地漫上来的……羞辱。

他忘了。

忘了从前是怎样羞辱过她。

现在却又来说这种撩拨的话。

多么可笑。

沈骊珠唇角浮起的笑,似冰冷,似苦涩。

或许那根本就算不得笑,更似一种自嘲。

她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酸涩与热意,取了药箱折回到秦施施床边。

秦施施伸出一截玉腕,搭在小药枕上,过了片刻,就见沈骊珠纤细的眉慢慢地蹙了起来。

“施施姑娘……你怀孕了。”

秦施施是清倌人。

卖艺不卖身。

怎会……

沈骊珠眼里透出几分疑问,几分惊色,心下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将什么太子,什么李延玺的,霎时间都被她抛之脑后。

秦施施面色雪白,凄苦一笑,“我早有预料,所以让鸢红托信找你来……”

说着,她挣扎起身,这个名满金陵的花魁,眼下青丝凌乱散落在肩上,挣扎着起身,伸手紧紧握住了沈骊珠的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满目哀求之色。

“阿姮姑娘,我求你,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然后为我开一帖……落胎药。”

秦施施低低哭泣,近乎要给沈骊珠跪下。

金陵的文人墨客以及贵族豪商追捧她,皆因她秦施施是才艺双绝的清白之身。

那些追逐她的男子多情而风流,不惜捧上千金,只为博她一笑,一顾盼回眸。

他们无一不想得到她。

但是,一旦得手,却未必珍惜。

等待她的,不是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无枝可依,而是……弃之如敝屣。

花魁娘子一旦破身,就不再奇货可居,最终会沦为接待恩客的红倌人。

何况,历代金陵花魁都是到了年纪,由花娘安排公开拍卖初夜。

一夜最高可值万金。

她怀了身孕,没让花娘赚到这个万金,必定会被打死。

打死或许还是比较体面的死法,最怕的就是被打断了手脚,卖到暗馆里去,沦落成那最下等的暗娼。

一幅帘子一条板凳就是她的卖身地,一两个铜板就是她的皮肉钱。

那真是比死了还不如。

所以,秦施施泪水盈盈,不惜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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