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骊珠一怔。

她确实是这般想过。

但出于一个医者的本分,她也并不好奇病患的隐私,去窥探这个孩子之下有过怎样的风月纠葛。

秦施施不要这个孩子,她便完全遵从她的意愿,如此而已。

但,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吗?

其中竟然还另有内情。

沈骊珠蹙眉,听秦施施一字一句地说,像是怨恨至极:“我是被强迫的。”

“什么……”沈骊珠心头微微惊颤,纤手一抖,写药方的笔掉落在了地上。

秦施施苍白凄美的一笑,“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我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沦落风尘,有这一日也是迟早的事。”

“但,我心有不甘,我怨恨不已。”

“我绝对、绝对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沈骊珠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秦施施,“你可有想过报官?”

秦施施摇头道:“没有谁会相信一个妓/女是被强迫的这样话,何况那人位高权重,道貌岸然,这么多年在金陵名声甚好……”

她露出个冷冷的、嘲讽的、却也绝美的笑,“他夺取了我的身子后,倒是说过给我赎身,将我养作外室这种话,可我秦施施偏生不稀罕。”

“我要是想从良,何愁找不到人给我赎身,要他来装什么好人?”

她挑起眼,一双美目生得潋滟动人,宜喜宜嗔,此时此刻褪去先前的落魄楚楚,倒是显出一种夺目的灼灼光彩来。

“我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一场变故才沦落到这风月之地,花娘见我小小年纪便生得貌美,认为我奇货可居,将我视作花魁培养。”

“我也卯足了劲儿的学习,诗词歌赋,品茶鉴墨,丝竹歌舞,我秦施施无一不精。”

“……只因我在等一人来。我要成为花魁,保住清白之身。”

“他是我曾经的未婚夫。”

“他上京赴考前,承诺过我,待得金榜题名,必定为我赎身,迎我过门。”

可是……

一切都毁了。

多年希望,毁于一旦。

沈骊珠心中叹息了声。

她只是听客,都不禁觉得闻之心酸。

秦施施心中又该是如何痛苦呢?

沈骊珠沉默了片刻,“……若是那位公子真心喜欢你,便不会在意这些。”

可,试问天下不介意女子清白之人,又有几何?

沈骊珠心下生起淡淡悲楚的情绪。

负心多是读书人。

就算没有此事,会不会将来施施姑娘色衰爱弛之时,那对她许下姻缘的公子,也会嫌弃她曾经沦落风尘做过花魁呢?

可是,秦施施却说,“我信他。”

“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他。若是他不娶我了,我也不怪他。”

提及那位未婚夫,秦施施美眸有泪,也有光,转而才变成了惊心的恨意。

“我恨也只恨毁了我清白那人,恨我求告无门,容他在这世上逍遥!”

她快要破碎了一般,声音似凤凰泣血,悲鸣不已。

沈骊珠敛下眸子,忽地开口:“施施姑娘,你说那人位高权重,想必是连金陵府都未必管得了,那么可否想过告御状?”

“……告御状?”秦施施眨了眨眼,有些迷茫。

似乎从未想过还能告御状。

她说,“那岂不是要上京城去,可是,花娘捏着我的身契,我恐怕连金陵都出不了就会被抓回来。”

她的卖身契是在官府登了记,过了明路的。

抓回来一律按做逃奴处置。

“而且我也没有路引,从未出过金陵……”

这世道,对女子来说就是这般艰难。一辈子也就困囿在方寸之地。

沈骊珠却嗓音冷清地道:“不,不用那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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