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送上门的小神医

天启二十五年这日天光敞亮,微风拂面,春意盎然。

临近清明,正是外出踏青的好时节。

一辆青帷马车缓缓驶入青城城门,车帘掀起一角,桃丫探出车窗外,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周围的街景。

街道西周商铺林立,街头游走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纷纷或于茶肆酒坊吃茶饮酒,或于街头讨价还价,间或夹杂着孩童嬉笑打闹声,好一派热闹喧扬。

马车行至一处人头攒动的街头,只见男女老少围着墙上的告示议论纷纷。

桃丫利落的跳下马车,踮起脚尖,隔着众人看墙上的告示。

奈何离得太远看不清啥内容。

急得桃丫拉住身边的大哥:“大哥,这是出啥大事了。”

青麻布衣打扮的大哥瞧了眼桃丫,见是个丫头,不走心的说,“嗐,能有啥大事,这不是侯府家的千金得了怪病,正悬赏天下名医治病呢。”

桃丫瞪着大眼睛八卦道:“得了啥怪病?”

“这侯府千金的事情我哪知道具体情况,只听说连宫里的太医都看不出是啥病。”

身边的另一个大娘脸上神情神秘兮兮的:“说是脸上长满了肉瘤,奇痒无比,脸都抓烂了。”

人群里听了大娘的话,有附和赞同的,也有反对的声音:“你们一个个的尽在瞎说,我七舅爷女儿的八表姑在侯府当值,说是那小姑娘白日里好好的,只要一入夜后全身发热,双眼通红,双手乱舞,嘴里渣渣乱嚷的,一刻不让人消停。”

说话的是位瘦弱的小哥,话语里骄傲非凡,仿佛自己说的才是真话。

“莫不是夜里惊了魂,着了鬼道,鬼附身了。”

人群里突然冒出个言论,大家伙听了这番话,心里嘁嘁,更是议论开来,越说越玄乎。

突然,远处天空一道惊雷响起,闷闷的在人群里抛进响雷,接着便飘起了细密的小雨,刚才热闹的人群西散开来,慌忙找地方躲雨。

桃丫逆着人流,来到贴在墙上的求医榜前,看了看纸上写的内容,心里一阵暗喜,匆忙间记下了纸上写着的侯府地址,然后麻利的钻进马车,把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车上的人说清楚,车里的少年人没有多言语,吩咐马车往侯府去,倒是省去了回医馆要地址的麻烦。

马车转过了两条街,来到了侯府门前。

此时偌大的侯府笼罩在朦胧的雨雾中,萧府的牌匾叫人看不真切。

待通传后,桃丫撑着油纸伞护着身边的年轻人,随着前边带路的小厮往侯府后院而去。

垂花门后,斜风裹着细雨飘进了曲折的抄手回廊。

初春的雨夹带着寒意,浸入了年轻人的身体,年轻人眉头紧缩,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白皙的脸上却淡定从容,嘟起的薄唇显出些许少女才有的娇俏,风吹衣诀翻飞,白衣紧贴衬得人身形瘦弱而纤长,竟有着雌雄莫辨的意味。

侯府幽兰小院里,咳嗽声连连,咳中带喘,竟似快喘不过气似的。

清雅的闺房内弥漫着中药的苦涩味,外间贵妃榻上半躺着的少女倚着婢女,缓缓喝下碗里乌黑的药汁。

近看下,少女脸色苍白带着疲态,虽在病中,却也难掩绮丽之姿。

躺着的少女是萧府的大小姐,单名一个娴字。

喝完药,少女微张嘴,咬住了丫鬟递到嘴边的蜜饯,满足的望向坐在对面俊俏的少年,眼里波光流连,似这三月的春水泛着柔情。

沈靖言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病中美人痴怨缠绵望情郎的画面,而对坐着的少年郎不为所动,兀自拨弄着手里的盖碗茶。

少年抬头看向了门口处的沈靖言,少年剑目星眉,眼神锐利,脸色清冷刚毅。

此时屋里还有另一个男子,样貌俊朗,手里摇着把白折扇,神采奕奕,笑意盈盈也望向门口的一行人。

小厮禀报后进门,冲屋里的两位少年郎俯身一拜,恭敬说道:“两位表公子,回春堂的小神医谢不言,谢小公子前来给大小姐治病。”

小厮说完又冲坐着喝茶的少年郎和摇扇男子对谢不言介绍:“这两位是我们府上的表公子,这位是萧世郎,这位是秦世子,两位表公子特地从京城赶来就是为了请您来给小姐治病的。”

沈靖言颔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边悠然摇扇的秦皓待小厮禀明来人身份后,整个人惊呆了,手里的折扇也停止了摇动。

“你确定这个连药箱都不带的人是小神医?

没搞错吧”。

一屋子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聚集在了沈靖言身上,秦皓这句话很好的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不是秦皓以貌取人,这什劳子神医满脸稚嫩,分明还是少年郎,实在是和神医沾不上边。

沈靖言自十三岁出师行医至今,每次出诊都会被人质疑,毕竟这年纪跟人们认知的神医相差甚远,见多了这样的情形,她早己淡然并不觉得尴尬。

沈靖言不理会秦皓,径自来到少女面前伸出细手按到了少女的手腕处细细探脉。

少女心里也在质疑,挣脱出手,脸色有些难看。

沈靖言脸上神情淡淡,以为这位又耍小姐脾气呢。

心里忍不住哀叹,大户人家的小姐真难伺候。

秦皓见沈靖言不理会自己:“你…你…你…”你了半天,竟说不出话来,主要被沈靖言的淡定和忽视给整不会了。

桃丫气恼,敢小瞧他们家神医。

“你什么你,不是你们请我们公子来看病的吗?

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回春堂的小神医治不好分文不取。

你们都安静些,莫扰了我家公子。”

人送外号“笑面虎”的秦皓被桃丫的气恼给压制住,一时也不好发作,面上但笑不语,心里还真怕忍恼了这位神医,真撂担子走人他也不好交代。

此时化名萧世郎的燕寻把茶盏放下,只是望着对面的少女柔声道:“既如此,娴表妹就配合神医治疗,快些养好病,也好早日回京。”

至于早日归京所谓何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萧娴:“全听表哥的,表哥特意从京城赶来还为我请来了神医,妹妹甚是感激,病好回京我再好好报答表哥。”

沈靖言听完觉得腻耳,假意咳嗽了几声,示意安静。

当屋里只剩下安静时,沈靖言细细诊过脉络,询问了萧娴身体状况,心中的疑惑不解,和侯老爷信上描述不符呀。

一刻钟后沈靖言确诊了才起身行至窗前的桌案前,斟酌再三才提起笔写下药方。

拿起写好的药方,原本被纸遮着的画就显露了出来。

上面画着的少年一下子吸引了沈靖言的目光,少年神貌俊美,气宇轩昂,正是屋里刚才喝茶的萧表公子。

沈靖言心下了然,就不知妹有意来郎有没有情了。

少女怀春,人之常情。

没有多加理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药方递给小厮后,沈靖言朝众人拱拱手,抬步走出屋去。

留下桃丫交代侯府小厮随自己去回春堂抓药,又向众人交待完两日后神医再上门回诊。

说完转身也要出门时,秦皓忙道:“别走啊,银子还没给呢。”

“定金己经付过了,两天后回诊时再拿剩下的诊金,放心,治不好不收钱”。

声音还在,人己跑得没影了。

一时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搞不清状况。

“治不好不收钱,好大的口气。”

秦皓咋舌。

“这事透着怪异,我们刚从京城到扬州,这神医就来了,速度也太快了吧。”

燕寻一时回味过来,满脸的疑惑。

“你不是叫临风去张榜求医了吗,这事办得速度,得夸夸他才是。”

“不过这谢不言话太少了,不言……,真真是人如其名呀。”

秦皓感慨道。

燕寻没有继续深究,待临风回来再询问便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燕寻耐心的叮嘱了萧娴好好养病,便带着秦皓离开了萧府。

身后萧娴用哀怨的眼神目送燕寻离去,少女的矜持让她开不了口挽留,只能看着心上人离开。

待沈靖言回到回春堂的后院卸下一身的伪装后,对着一旁端茶倒水的桃丫道:“我看这侯府千金没那么玄乎呀,侯老爷的信上说的是崩漏带下淋漓不尽。

而外面的人却传得乱七八糟,连鬼附身都扯上了,怪哉怪哉。”

“小姐,你瞧着那侯府千金是咋了。”

“没啥大问题,不过是体弱又染了风寒,引得旧病复发。

天生体质不足,寒气侵体,又夹杂着虚热,虚虚实实让人看不真切。”

“不是说连御医都看不出是啥病吗?”

“那帮老滑头,伺候宫里的贵人们惯了,整天神神叨叨的,嘴里哪能有干脆话。”

沈靖言撇嘴。

“即是体寒,又怎会夹着虚热呢?”

桃丫十分不解。

她跟着小姐行医多年,自是和自家小姐学了些医理的。

“千金小姐哪个不是紧着好东西伺候着,天生体弱,自是虚不受补,长久以往积累成热像。

春日夜里阴寒,大户人家还烧着炭火供暖,里外皆热,自是夜里会起潮热。”

“小姐果真是神医在世啊”桃丫星星眼的看着向家小姐,一脸崇拜。

“且看两日后的成效吧。”

沈靖言对自己还是信心满满的。

毕竟自己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中医传承人,穿越到这个时代后还跟着当世名医“王玉世”学了快五年,治这些杂病自是不在话下。

待到日落掌灯时分,燕寻刚回到萧府坐下打算吃盏茶,平日里近身侍候的临风匆匆跑进里屋对着他扑通跪下:“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出了什么事?”

同在屋里的秦皓急性子问道。

早上还说要奖赏这小厮来着,怎么一回来就说要主子责罚。

难道燕寻又给他去办啥大事不成?

不应该呀,自己一整天都和燕寻黏在一起,没见他有对其他人的吩咐呀。

“属下奉命在城里贴榜求神医,忙了一天也未有人前来揭榜。

小人未能请来神医替表小姐治病,延误了病情,请主子责罚。”

临风头低着不敢看燕寻。

还未等燕寻有所表示,秦皓激动的从椅子上猛的蹿起来,不解道:“今天有个回春堂的小神医己经来看过了,神医不是你请来的吗?”

“小的不知什么回春堂的神医,今天贴的榜无人揭榜,小的自是不知道还有人前来。”

临风一五一十的回答。

秦皓看着燕寻,“这就怪了,这莫名冒出来的小神医到底是谁请来的?会不会是老二派人动的手?”

燕寻脸色铁青,沉着声说:“应该不是他,他的手没那么长。”

“后日那谢不言还来回诊,到时候按住人审审不就知道了。”

秦皓磨牙霍霍。

“万一真是害人的,一去不复返了呢?”

燕寻问道。

转而又接了句:“查,给我仔细的查。”

秦皓被噎得一时无言,燕寻挥了挥手,临风领命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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