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闭环

他坐在驾驶室的副座上，边拨着烟，边盯着落日余晖，延漫入路的尽头。

“士兵，我们该出发了。”

他只手弹去烟丝，用劲的揉了揉他那杂乱的头发，嘀咕道：“来了，要来了...”防爆车队渐渐地驶入了密不透风的铁穹。

他下了车，走近车后那道封闭门。

整整加封了三道保险。

他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也永远不会知道。

接应的人从铁穹的西面八方而来，清一色的战术服，让他不寒而栗。

一个士兵与他握了手，可他的目光却被那道门所吸引。

“咔咔咔...”士兵检查着那道门。

这也应该是他三个月以来，唯一想知道的了。

“咔咔咔...咔咔...”一具铁盒子。

亦或叫铁棺材？

他瞪大了双眼，不明白这三个月来，从纽约到西雅图，为何要如此的死守这个秘密。

他渴望找到更多的线索，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扫视那具棺材。

可遗憾的是，如此的普通。

颤抖着的手，不信任的目光，以及最后的不解。

但他依然要遵循作为“士兵”的原则。

他拿出手枪，向来交接的士兵敬了礼，用最后的力气喊道：“任务完成，现请求归队！”

交接的士兵点了点头。

声音还在附近回响，掏出的那柄枪就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他不像那些电影中自裁的人那样坚决，而是迟迟的怀疑着，最终扣下了扳机。

鲜血是溅出，但最浓烈的远远不是血腥，而是永远无法散去的硝烟。

士兵们看着渐渐变冷的尸体，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只是冷冷说道：“礼赞羽王。”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士兵们将棺材从一辆车运到另一辆车，匆匆地从尸体边经过。

三重保险再次被加固。

而棺材中，浮出一股鼻息。

他能感受到身边的震动，能感受到空间又一次变成虚无。

在这无垠的黑暗中，一个少年，一次又一次在用数字记录。

“346896581346896582...”十一年了...张予诏，该醒了。

黑暗中，他睁开了眼，左眼的十字流出了血，越来越浓，越来越浓...防爆车队突然开始了晃荡起来，士兵们握紧了枪，车也停了下来。

仿佛所有人都明白——这来自棺内。

持续的晃荡让所有人的心提在了嗓子眼，他们蜂拥着走出车门，一杆杆冰冷的枪口对准了车后的那道门。

那个似乎是队长的人，小心翼翼踱步到门边，然而那股越是靠近越是强烈的感觉...是不定因子的气息...那份不属于任何规则的压迫，绷紧了他们的神经。

不定因子，是让这个世界变得崩溃的原则。

因为每当一个社会变得摇摆不定，起因总是一个人的不定。

还当一个人获得了祂时，会获得异于常人的强大——也会获得异于常人的弱小。

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队长咬紧牙根，打开了第一道保险。

震动似乎缓慢了些...上峰的指令是，“棺在人在，棺亡人亡。”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礼赞羽王”，手指紧紧地扣着扳机。

接着，第二道保险也打开了...防爆车猛烈的震动了一瞬，士兵们紧急拉下枪栓，一时间，与那道铁门弓张弩拔。

接下来却是一片死寂...死寂中，棺材里悠悠传来一声：“不定因子，白夜行”汗珠一颗颗从士兵的脸上滴下，仿佛在与沉默做着无声对抗。

而幸运的是，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队长深吸一口气，像下了什么决定一样，将手伸向了那道铁门。

恐惧，决心，痛苦，带着一种莫名的牺牲感，他打开了最后一道门。

“噗...”气氮喷涌而出。

而在烟雾之后，仍然只有那片死寂。

铁棺材仍然在那。

就像从未变过。

队长脸色苍白，呆呆的盯着那具棺材。

因为他知道，此时的棺材，空了......————伴随着空间的一阵扭曲，一个淡淡的人形就像是与空间镶嵌过一般，凭空出现。

在这如同闹剧的舞台之外，一个少年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火车站。

他步履蹒跚，紧的捂住了头，仿佛没有适应刚才弯曲了的自己。

也许就是宿命吧，如同旁白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萦绕——张予诏，世界是个闭环，这里不是你决定要来，而来到了这。

而是来到这是既定的，你只是遵从了这个既定。

于是这个年轻人，穿着陈旧的棕色风衣，跨越了十一年的黑夜注视，离开了那口棺材。

他想，所以他就离开了...不带有任何的逻辑，也不存在任何的解释。

就像因果般。

想到这，他渐渐的回过了神，涣散的目光终于可以看向周围的环境。

他支撑着走在大理石做的月台上，抬头看了看屏幕的标识，阴差阳错下，像是又回到了十一年前一样。

十一年前，他依旧是如今这副样貌。

十一年前，他却不是如今这般一人。

十一年前，他至少还明白自己为何还存在着，而如今他只能够证明，世界是一个闭环。

他逃了出来，用了他这辈子最不愿意的方法。

但是真的逃了吗？

他紧盯着屏幕上的话，他默念着屏幕上的话：“西雅图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