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地窖里的腥味

陶亮失魂落魄地坐在轮椅上,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水泥地。

母亲在厨房切着酸菜,碗里放着五花肉,葱姜蒜码在一边。

老陶倚在门口,鼻孔喷着白烟,脚下一地烟头。

全家人都对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浑然不觉。

“老陶!

县里来人了!”

李宝臣扯着嗓子喊。

老陶夹着烟蒂站起来,看见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卫铮,愣了一下。

“这位是县公安局刑警队的卫警官,专门为你家儿媳这事来的。”

老陶微微颔首,习惯性地递上一支烟,“领导吸烟。”

卫铮抬手婉拒,瞥了眼里屋的陶亮,让小芳跟李宝臣去询问。

自己则与老陶坐在小马扎上聊起来。

“老哥,说说魏萌的情况吧。”

老陶划燃火柴,新点一支烟,咳嗽着说:“我这儿媳妇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闺女。

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就是家境不好。

她家是北峪村的,她爸靠打棺材为生,她妈天天去扣蚬子,挣个仨瓜俩枣,勉强糊口。

魏萌懂事,明明能考上大学,但为给家里省钱,只去县里念了个师专。”

“咱们岛离大陆远,穷,年轻人留不住,在学校教书的基本都是半退休的老太太。

魏萌毕业回来,就成了乡中学最年轻的老师。

慢慢地,这名声就传出来了,提亲的也多了。

我家陶亮不知从哪儿见到了照片,一眼相中,催着他妈找媒婆撮合。

陶亮虽然残了,但经济条件摆在这呢,魏家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卫铮回头看了眼屋内,“彩电、冰箱、洗衣机,还有大音响,你家这条件在全岛都是数一数二的了吧?”

老陶露出几分得意之色,“这算啥。”

他指指停在不远处的桑塔纳,“就这轿子,乡长都不一定坐过!

全是陶亮前些年打渔挣下的。

他腿没断的时候,一年能往家拿十万呢!”

“结婚那天,有什么异常吗?”

卫铮打断了夸夸其谈的老陶,把话题拉回来。

老陶摇摇头,“没有。

那天大伙儿都很高兴。

特别是魏萌她爸,喝的特别多。

也难怪,除了三转一响和西大件,我家还掏了一万块钱彩礼呢!

能不乐呵吗?”

老陶说完,指尖一弹,未燃灭的烟蒂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坠落到地上。

卫铮视线跟过去,却落在更远处的木板上。

“那是个地窖吗?”

老陶点点头,“对,去年挖的,冬天储些白菜,夏天就没打开过了。”

卫铮双眉一蹙,“那里找过吗?”

老陶一愣,“哎呀,还真没有。”

“去找个手电筒!”

卫铮腾地站起身,大踏步地走过去,掀开木板,顺梯而下。

一股湿凉感扑面而来,他翕动鼻翼,闻到一丝血腥气。

这时,老陶伸长胳膊将手电递下来。

光束晃过之处,一滩早己凝固的红褐色血迹闪现地上。

卫铮抢过手电,蹲在地面仔细查看。

他摸摸浸入泥土的血液,尚未完全干涸,这或许与地窖的密闭环境有关。

回头看向窖口,方正狭小,仅容一人上下,自然光照射不到血迹处,加之长期封闭,空气流通不畅,让血迹干燥速度比开放环境慢不少。

他从掏出随身携带的湿度计和温度计,对窖内环境做进一步测量。

初步估算,血迹遗留时间应该在60到65小时前,也就是新婚第二天的凌晨。

卫铮将血土装进物证袋,用手电继续扫视。

可除了这摊血迹,现场既没有尸体,也没有凶器。

墙角摆着一口大缸,里面空空如也。

余下就是些盆盆罐罐和几颗早己烂透的大白菜。

看起来,这地窖确实许久无人进过了。

如果那滩血迹属于魏萌,她恐怕凶多吉少。

凌晨西五点,一个新婚燕尔的新娘子跑到地窖干什么?

地面只有一排脚印,是他自己的。

细看之下,有洒扫过的痕迹,但未发现扫帚。

凶手很冷静,也很聪明。

但百密终有一疏。

事发当晚下了很大的雨,泥泞的土地上应该会留下足迹。

卫铮爬出地窖,趴在在长满杂草的干涸地面上搜寻。

很快,就在窖口附近找到一个浅浅的鞋印。

印记边缘不完整,但仍能看出是胶鞋条纹,起落脚较高,踏蹬痕明显,脚掌压力不均,步幅较大,步角较小,应是个体型偏瘦的男子。

卫铮叫来小芳,对鞋印进行测量、拍照,并对地窖内环境做记录。

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的老陶,怯怯地问:“卫警官,有什么发现吗?”

卫铮不置可否,说道:“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常来,你们也再回忆回忆,是否有漏掉的信息。”

老陶无力地点点头。

当晚,卫铮拒绝了李宝臣在招待所安排的接风宴,对付一口方便面就研究起案子。

派出所守着海边,浪涛拍岸的哗哗声在寂静夜晚被放大数倍。

不好意思回家却又困倦不己的李宝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哈喇子流了一嘴。

小芳鄙夷地白了一眼,努嘴叫屈:“局里让咱们来支援,他可好,啥都不管,全都甩给咱了。”

卫铮却见怪不怪,笑着问:“陶亮那边什么情况?”

“哦,陶亮和魏萌是三个月前经媒人牵线认识的,他下身残疾,能娶到这么俊俏的姑娘非常高兴。

陶家三代单传,他爸急着抱孙子。

因此结婚当天陶亮没敢多喝酒,就等着...行房事。

可能是累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被雷声吵醒,这才发现魏萌不见了。”

未经人事的小芳说到“房事”时满脸羞红。

“没听到什么动静?”

卫铮自然地转移话题,缓解尴尬。

“没有,那晚雨下得很大,他睡得又死,就算有动静也听不到。”

“陶亮的腿是怎么断的?”

“他说...是有天夜里喝醉了酒,不小心滚下山林,被毒蛇咬伤,为了保命只能截肢。”

卫铮捏捏脑门,合上笔记本,“明天你拿着血迹样本和带有魏萌头发的梳子回局里做比对。

把地窖口的足迹样本也做个鉴定。”

“好。”

回到招待所己是深夜,疲惫地卫铮倒头就睡,不久便响起鼾声。

次日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卫铮扭开把手,见李宝臣一脸惊惶,“老卫,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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