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派的入门功夫其实并不难学,一套八卦拳,一套通玄掌,一套啸云剑,招式都是稳扎稳打,主要目的还是锻筋练体,为后面打基础而己。
等入了门,师父会根据弟子不同的性情、资质,传授不同的剑法,再辅以内功心法。
像杨婉之活泼机敏,习的是流云剑法,剑走轻灵,变化十分繁复,尤其看重临场应变,遇强则强。
而杨裴之的剑则是光明磊落,十八路青云剑大开大阖,气象恢弘,更会随着使用者内功修为的加深而威力倍增。
青霄派百余年积累下来的武学宝库是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所传授的武功皆是招式精妙、心法高深。
通常资质好的弟子,认真练个三五年,江湖上寻常的角色就己经奈何不了他们了。
可叹陆珩虽然在读书上天赋过人,却从来没有学习过拳脚,肢体极不协调,体弱气虚,连最基本的马步都扎不下去。
杨婉之只得从基本功开始教,腿功、腰力、拉筋、压背……待他开始学八卦拳时,都己到了夏天。
让杨婉之没想到的是,教学的噩梦这才刚刚开始。
她费心教了他一个月八卦拳,陆珩能记住的还是只有前面几招。
而且他心里一着急,学到后面更是同手同脚起来。
饶是杨婉之日日对他耐心教导,也颇感无奈。
陆珩深知自己基础差,入门又晚,只得每日勤修苦练,天未亮便起床练功,日落西山才敢休息,风雨无阻。
可是半年过去了,这入门的拳法他还是只学会了半套,连剑都没摸上。
要知道,那个跟陆珩差不多年纪的宋静思,都己经开始修习内功心法了。
他年纪不大,却是个小武痴,好胜心极强,整日里拖着他的小木剑到处找人比武过招,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辈分,自己打不打得过。
若不是掌门在闭关,他大概也敢上去刺一剑。
同门都被他缠得哭笑不得。
但也得益于此,他的武功进展十分迅速。
如今还没被他挑过的,除了掌门也就只剩陆珩了。
“师叔祖,你怎么还在学八卦拳啊?
我本来还想说与你过过招的,看来是不必了,杨师叔祖该说我欺负你了。”
毫不夸张地说,青霄派中武功最差的人,就是这个掌门的关门弟子,陆珩。
虽说杨广昌才是陆珩的师父,但让他一个掌门大宗师来教小儿入门确实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况且他自己大部分的时间也都花在了修炼九霄神剑之上。
自从他突破至第八层后,数年间竟无法再进一步。
去年春天的拜师仪式之后,他便一首在后山闭关,而杨裴之又在外闯荡江湖,也至今未归,门派事务就全部交到了杨婉之这里。
难为她一个小姑娘,为了青霄派上下奔走,每日有操不完的心。
自己的功夫不能落下,还要抽空去教陆珩这个不开窍的木头,多少有点顾不周全。
于是不知什么时候起,陆珩又多了个小“师父”宋静言。
“师叔祖,你这腿怎生抖得如此厉害?
我师父说八卦拳的步法最是要紧,丝毫不能错的,你那脚尖都要歪到坎位去了!”
“师叔祖,你这一招的手肘抬得太高啦,你得记着要沉肩、沉肩!”
时光流逝,转眼年关将近,一场大雪己经连着下了五日,铅云压顶,寒风刺骨。
太白山也被皑皑白雪所覆盖,放眼望去,苍茫茫一片,不辨天地。
这是陆珩在山上过的第一个冬天。
这一日练八卦拳的时候,不知怎地左脚踩右脚,原地摔了个大马趴,陆珩感到十分丧气,索性翻了个身就躺在雪地里不起来了。
望着漫天飘落的雪花,他的心情也跟这天空一样阴霾。
自从上了山,不管他如何地努力,却只是在不断证明自己的蠢笨而己。
小时候的自己是活在别人的羡慕和赞美中的神童,如今即使同门仍在他面前恭敬地称一声“师叔”、“师叔祖”,他也能感受到背后的失望和轻蔑。
自己也许并不适合走武学一道,可下了山,自己又能去哪儿呢?
想到如今父母惨死,无家可归,杨广昌闭关修炼,自己也无处能寻找凶手,陆珩再也忍耐不住,一个人在雪地里放声大哭起来。
可哭不多时,他想起了杨广昌的嘱咐,担心被人发现,暴露身世,忙又止了声,坐起身,在袖子上抹掉眼泪。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哭鼻子?”
宋静言今日没有拿木剑,他抱着手蹲在了陆珩面前,可能是刚练完功,虽然穿着布衣单衫,浑身却冒着丝丝热气,像个刚出锅的馒头。
“没有,我没哭。”
陆珩把头扭开,吸了吸鼻子。
“说谎话可不对。
你不开心?”
宋静言今日没有开口叫他“师叔祖”,也竟然难得没有嫌弃他不好好练功。
他原地挪了两步,对着陆珩又问道:“学不会八卦拳就哭啦?”
“不开心就别练了。”
“什么?”
陆珩没想到这个武痴居然会开口让他放弃练功。
“不开心你练多久都没用。
我!”
宋静言一拍胸脯,“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练功,吃饭在练功,睡觉也在练功。
若是打架打赢了,比吃一碗猪头肉还香!
你呢?”
宋静言指指陆珩,“练功的时候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天天唉声叹气。
你的心不在功夫上,再练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八卦拳的步法、拳路,配合是何等绝妙,你却从来都看不到!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宋静言说完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跟个老头似的背着手径自走了。
陆珩听了他这一番话,吃惊之余也觉出了几分道理,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把自己的委屈难过倒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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