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记忆的开始

  • 芦苇深处
  • 林栅
  • 2135字
  • 2024-08-04 21:18:06

我确定我的生命在1973年夏天开始有了印记,完全是因为妹妹出生于那一年,母亲隆起的肚子是我模糊的时间概念里最清晰的参照物。

那是一个燥热的中午,我在炕上睡午觉。

醒来时却发现母亲不在家,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人。

我感到无比的害怕和孤单,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我哭了好久。

因为炕高,我不会下炕,我憋着屎,最后把着窗棂子拉了。

母亲终于回来了。

母亲一边快速去抱我下炕,打扫屎,一边温情地安慰我,声音里满是歉意和心疼。

她告诉我,她只是拿着针线去兰兰家串门聊天去了。

我靠在母亲怀里,心中那份失而复得的安心感和还没有释放完的委屈,让我抽抽搭搭好久。

母亲抱我下炕的时候,是双手架着我的腋窝把我提溜下来的,我明白,她是怕我踢着她隆起的肚子,并一再叮嘱我。

也是从那一天我对母亲的肚子充满了敬畏。

还是那样一个炎热的中午,母亲把午睡的我放在大娘家,让景姐姐看着我,她自己去村东边东商的沟边割芦草。

母亲悄声出大娘家门后我就醒了。

我哭着要去追,景姐姐极力劝阻,终拗不过哭闹的我。

追出门我看到炙热阳光下推着木质推车,挺着大肚子向东走去的母亲的身影。

我边哭边追。

刚开始母亲并不理会我,继续走着。

结果是,我越追离母亲距离越远。

我己追出村子。

后来,母亲的脚步停了下来,等着我了。

等我扑进母亲的怀抱,她哄我不哭,同时埋怨我,不该追她而来,而是在景姐姐那里等她回来。

母亲告诉我她去割草,我若跟着她去就得听话。

我得站在水沟西的小路上一动不动地等她。

草里有蛇,会咬人。

沟里有水,掉进去会淹死人。

我听得很紧张,答应着。

母亲把我放小推车横撑上,教我扶好大梁。

我一路十分紧张乖巧,生怕违背了承诺。

炎炎午后,我和母亲被热浪和蛮荒的野草淹没在尺把宽的羊肠小道上。

一条南北方向的沟渠横亘在我们面前。

这是我们的目的地。

母亲把我抱下推车,嘱咐我站在推车旁不动。

她拿上镰刀和包袱去了沟渠里面割草去了。

我仔细听着母亲割草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听不到了。

我紧张而恐惧,看着西周的野草和沟渠里的水,想象着草里的蛇。

我信守承诺,不哭也不动。

后来,听到了母亲带动草丛发出的唰啦唰啦的声音。

我一阵惊喜。

母亲背着一大包袱散发着青草的香味的芦草回来了。

那股香草味道给我带来的安全感和幸福感至今都清晰如新。

母亲把满满一包袱嫩绿的芦草倒在我旁边小路上后,还要去割更多的草。

我虽不情愿,但只能乖乖听从,继续等待。

不过比母亲去割第一包袱时少了一些恐惧和紧张。

就这样,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母亲割了几包袱青草,捆在小推车上,然后把我放在两捆草之间的大梁上,趴下。

母亲怀里揣着妹妹,推着草间的我,像凯旋而归的战士,踏上回家的路,开心极了。

五十多年后的今天,我还能感受到三岁多的我闻到的那沁人心脾的香草味,那炎热难耐后的缕缕拂面清风,以及我们母女的欢笑。

1973年阴历九月十五日,妹妹出生了。

出生的那天晚上,我在睡梦中,不知被谁抱到了我大爷家跟我堂姐一起睡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堂姐就在我身边,不等我哭,她就高兴地告诉我说,母亲给我捡了一个妹妹。

我似懂非懂,好奇又紧张,不知道这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堂姐把光着身子的我包裹了一下,抱着我把我往家送。

我清晰地记得,深秋的早上很凉,没被包严实的我有些冷。

但好奇心让小小的我不停追问,小妹妹是从哪里捡的。

堂姐一会儿告诉我是从村南的高粱地里捡的,一会儿又告诉我从蓖麻棵下捡的。

当堂姐抱我到家,告诉我炕头上躺着的那个娃娃就是捡来的小妹妹时,我迫不及待地要去亲眼看看。

我发现,我家炕头上的小枕头上盖着我的小夹袄,小夹袄下有个娇喘吁吁的小东西。

我过去一把抓起我的小棉袄,看到一个圆溜溜的黑脑袋。

大人急忙上来阻拦生怕我摁了小妹妹的头信儿。

一家人对我的举动边评说边笑,让我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大人一再教导我,以后怎样爱护这个小妹妹,不能轻易去抓她碰她。

我牢牢记在心里,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接受的亲情教育。

那个在炕头上娇弱的小生命,现在己是白发满头,我们己相依相伴了快五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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